东莞第一法院就多宗恶势力犯罪集团高速公路“碰瓷”等案件向公安机关发出司法建议书，促进相关问题解决 一份司法建议，助民一“路”平安
庭审现场（受访者供图）
碰瓷现场 （受访者供图）
策划：林洁周琦统筹：全小晴董柳
文/羊城晚报记者鄢敏张璐瑶
“你信不信我叫一帮兄弟上来把你打死，你是要钱还是要命？”4年前的一个深夜，44岁的祝先生在高速路上被一辆黑色小轿车“碰”了一下。这是他噩梦的开始，在“要命”的威胁下，他被“碰”掉了5800元。
他眼里那个坐在后排有点像老大的男子，叫李武平，是东莞沿江高速公路一带有名的“路霸”。
那段时间，经常跑高速的老司机都知道，这段路不好过。2018年6月，东莞首宗高速公路碰瓷恶势力犯罪集团案开庭审理，截至目前，已有6个此类恶势力犯罪集团在东莞落入法网。
随着判决书而来的，还有一份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发出的专治“碰瓷”恶势力的司法建议书。这份建议书逐一破解高速公路治安漏洞，还群众以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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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霸“碰瓷”，让人有路不敢走
2017年1月，22岁的小马和朋友小韦驾车到广东玩，途中遭遇了一场平平无奇的交通事故。年轻的小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报警就可以解决的事故，对方竟从后备箱拿出一把砍刀，说要“干死”他们。
“开口就是11000元，还要叫人来杀我。”就在一周前，20岁的小彬也遇到了同样一伙人，同样恶狠狠的威胁，最终，他害怕地交出身上全部现金5500元，又用微信转了3000元。
“如果你不赔钱，我现在将你从围栏丢下去都没人知道！”25岁的小缪在高速上被同样的黑色轿车逼停，3个男人指着他骂，一句句威胁让他不得不掏出手机转账……
这些遭遇并非个案。从2016年开始，以李武平为首的犯罪团伙就在珠三角等地的多条高速、快速路，对过路车主实施“碰瓷”，敲诈勒索，甚至抢劫钱财，涉及敲诈勒索犯罪33宗、抢劫犯罪1宗。
2018年6月29日，李武平案在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这是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开始以来，首宗在东莞审理的高速公路碰瓷案。
记者从判决书中看到，2016年底至2017年初，该犯罪集团频频作案，甚至一天作案好几宗，过路司机叫苦不迭。
审理李武平案的法官陈雯告诉记者，东莞地处珠江入海口，作为交通枢纽连接广州、深圳、惠州等城市，辖内高速公路众多。其中，沿江高速、京港澳高速是碰瓷案多发地段。“犯罪分子会租赁豪车，故意与被害人发生轻微碰撞，甚至在路上扔钢珠。”
这群人为何如此猖狂？法官在审理案件中发现，此类犯罪集团的目标多是外地车，车主大多赶时间，着急离开。一旦车主识破他们碰瓷的计划，他们就恐吓、勒索车主。庭审现场，有被害人作证表示，曾经被威胁不给钱的话就要被“扔进珠江口、扔进大海里”。有些受害者在做笔录时回忆起被碰瓷的情形，还会因害怕瑟瑟发抖。
一段时间内，东莞境内多条高速公路成为过路司机的“噩梦”。很多司机甚至宁愿绕道，也不敢走这段高速公路，或者夜间不出行。
“大家都在朋友圈子里传，让人感觉东莞碰瓷很严重。”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刑庭庭长黄汉球说，“这不仅对群众平安出行造成很大影响，很多人甚至因此不敢来东莞，影响非常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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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案件、寻问题、开良方
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开展以来，李武平团伙这样的“路霸”案，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已经审理了6宗。
办案过程中，法官们也在思考，为什么东莞高速公路碰瓷勒索频发？怎么才能让此类团伙无机可乘、无恶可作？
在审理高速公路碰瓷案时，陈雯留意到，不少被害人指出，报警后很久都没人到现场，犯罪分子得以趁机逃离。这一点引起陈雯和同事的注意。据被告人供述，高速公路路面见警率低，在这里作案，不容易被抓到。
案件审理过程中，法官们还发现，有的案件只有被害人陈述，找不到监控录像做图像鉴定。这类证据的缺失，让法官们很难锁定被告人的犯罪行为，最终能够认定的犯罪事实，相较于实际情况，会“打折扣”。
还有被害人向法官反映，他们意识到自己遭遇碰瓷、诈骗后及时报警，并提供了驾驶车辆型号或车牌号等有价值的线索，但高速公路上的具体位置很难描述且往往跨越多个辖区，导致转接、沟通环节较多，耽误了最佳出警时间，接警效率不高，犯罪分子因而得以逃脱。
一边办案一边梳理问题，寻找解决办法。2020年4月9日，一份由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的法官们撰写的司法建议书，被送到了东莞市公安局。
这份建议书由陈雯主笔撰写。建议书中，法官们从高速公路上多发的涉抢劫、敲诈勒索等恶性暴力犯罪案件审理情况出发，深入剖析问题漏洞，逐个提出加强高速公路治安管理的司法建议。
其中，针对高速公路路面见警率低的问题，建议书提出，要加大环珠三角高速公路的路面见警率，在高速公路服务区、出入口设置24小时值守的治安亭，使用高科技设备进行高速公路高空治安巡逻等。
针对监控录像缺失的问题，建议书提出，要完善环珠三角高速公路的视频监控系统，使用警务科技解决人力不可及的远程路面监控问题，让警务人员可通过远程视频监控系统开展常规性高速公路路面监控工作。
针对管理权责不清晰的问题，建议书提出，鉴于环珠三角高速公路沿线涉及多个城市，希望多地公安机关联动起来。“比如，接警人员可先通知离被害人最近的人员出警，处理完毕后再移交有职权的公安部门跟进。”
“这是一种前置的预防。”在陈雯看来，司法建议书可以从根源探究犯罪行为的发生，有针对性地向相关部门或企事业单位提出建议，供有关部门掌握相关动态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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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建议，助力道路更平安
东莞市公安局近日公布的一组数据显示：2020年1至4月，东莞接到恶意碰瓷报警31起，5至8月接到23起，环比下降25.81%；9至12月接到报警14起，环比下降39.13%，全年呈下降趋势。
陈雯告诉记者，她与刑庭同事也明显感觉到，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受理的恶意碰瓷案件有所减少。“即使有案件，规模也变小了，恶劣性降低。”
这种转变，不得不提及司法建议书背后的沟通协作。记者采访东莞市公安局了解到，收到司法建议书后，仅仅一个月，东莞市公安局就回函，针对性提出一系列惠民举措，并细化到制度设计、警力配置等方面。
其中，为提高路面见警率，东莞市公安局要求高速公路路面中队实行分段管理责任制，甚至明确中途休息时间不超过20分钟，上半夜和下半夜均安排警力上路面巡逻等细节，并运用PDT系统（可视化对讲机系统）对路面巡控民警进行监督检查。
为完善视频监控，各高速公路大队对视频监控系统终端设备进行完善升级，并促请高速公路路面监控摄像设备的所有权单位向高速大队开放使用、调动控制权限，以便扩大视频管控范围，提高视频拍摄的清晰度，提高违法犯罪行为的取证效率。此外，与各家高速公路公司监控中心联网，共同加强对辖区高速公路路面的视频巡视监控。东莞市公安局介绍，未来，还将开展ETC设备信息联网，加大对高速公路的车辆管控力度等。
为科学配置警力，提高接警效率，东莞市公安局与高速公路公司、路政部门建立了警路联勤协调机制。在高速公路服务区设立联勤点，联巡联勤，提高出警速度，让路面违法犯罪行为可以抓现行。为快速锁定报警人位置，东莞市公安局已通过110报警服务台正在使用的新指挥系统以及新技术手段，让接警员可以准确掌握报警人位置、现场态势、周边警力部署等情况，实现精准接处警。
记者还了解到，目前，东莞辖内高速公路服务区均安装了慧眼小视频和人像识别视频监控系统，不仅为服务区治安防控提供保障，也让嫌疑人、嫌疑车辆无所遁形。
如今，开车路经东莞，不少司机明显感觉到，这段路，没那么“难过”了。“我们开车上路也更谨慎了，尽量避免发生事故。”车主王先生说，“可以说，这段路，更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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