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心泰笔下之潮州民俗(三)

潮州日报 2021-04-02 09:26

潮州青龙庙跨城南大堤,当韩江之冲。神素灵应,常有灵物蜿蜒龛次香案间,其色青,过潮者咸祀之。然不可必见也。潮人睹青龙来,辄谓神降,奉益虔,至不敢以暧昧质祠下。家大人守潮时,有一金蟾来库书房内,书吏奉承畏惕,罔敢越思,一时演剧供奉,不能禁止。相传神为蜀汉永昌太守王伉,诸葛征蛮,伉守城捍贼,殁为明神。前明滇人有宦于潮者,奉像至此,号安济圣王,立庙镇水患,遂获安澜,殆《传》所谓有功于民则祀之与?每年正月廿四日,神出游,士庶男妇,无不手香一束,环跪门外。

此节有关青龙庙的由来,庙会的盛况,多转录自乾隆《府志》,但饶有意味的描述却在“家大人守潮时”后之一段话:明明是一只浅黄色的癞蛤蟆,却美其名曰“金蟾”,由于受“青龙信仰”的长期熏沐,府署内的书吏竟“演剧供奉”,知府大人也“不能禁止”。这个故事的背后,雄辩地揭示了一个道理:欲破除迷信、移风易俗,官吏须率先垂范,反则反之。

广州祀金花夫人,潮祀三山国王,皆不经之祀……洪武二年,诏天下府州县始立(城隍)庙。七月二十四日,为(广)东省城隍诞,司香火者造符録(箓),以是时售之。城隍诞前一夕,男妇杂沓,在神庙坐卧通宵,谓之“打地气”。

清初屈大均《广东新语·神语》谓:“广州多有金华(亦作"花")夫人祠。夫人字金华,少为女巫,不嫁,善能调媚鬼神。其后溺死湖中,数日不坏,有异香,即有一黄沉女像、容貌绝类夫人者浮出,人以为水仙,取祠之。”三山国王则相传是“肇迹于隋,显灵于唐,封于宋”(元·刘希孟《明贶庙记》语)的粤东保护神。他们都是地方的“不经(不见于经典)之祀。”而城隍神就不一样。韩愈在潮州时所写的五篇祭神文中,就有《祭城隍文》,可见,城隍神是唐代官方承认的神祇。洪武二年(1369),明太祖朱元璋封南京、开封、临濠、太平、和州、滁州等六位城隍为王,秩正一品;各府城隍为“鉴察司民城隍威灵公”,秩正二品;各州城隍为“灵祐侯”秩正三品;各县城隍为“显祐伯”,秩正四品。还下旨让天下府、州、县建城隍庙,规格、配备等要与当地官署正衙相同。这样,各地政府就有阴、阳两座衙门,而城隍爷的级别甚至远远超过了当地的主管官员。朱元璋曾对宋濂说过内心话:“朕立城隍神,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则不敢妄为!”说白了,就是鼓吹鬼神的威力,震慑臣民,巩固封建专制统治。(参见马书田《华夏诸神》,北京燕山出版社,1990.2)正因为有了统治者的鼓吹、扶持,城隍神的地位日高,而民间“城隍崇拜”的影响日深,所以才有《粤游小志》中的“城隍诞”、“打地气”等记述,而潮州笔架山韩祠内甚至也有乾隆廿六年(1761)由刘在田所书写的《抄勒羊城城隍庙中碑记》的碑刻。

潮、嘉称土地神为伯公,以六月初六日为伯公生日。无论城市村庄,有伯公坛者,皆张采棚、悬灯穗,管弦声沸,百里相闻。城中尤为繁盛,相赛陈设。近城士庶家所藏字画古玩,毕集坛内,亦俗中雅尚也。

土地庙遍布城乡,土地神的塑像多为白胡子的慈祥老者,故“潮、嘉称土地神为伯公”,显得分外亲近、亲切。按阴阳五行学说,十二地支中的寅卯属东方木,庚辛属西方金,巳午属南方火,亥子属北方水,其余之丑、辰、未、戌属中央土,而未(六)月又居一岁之中,故仿重五、重九之例,定六月初六日为土地诞辰。土载万物,故“士庶家所藏字画古玩,毕集坛内”,以彰载物之土德,不敢秘藏于家中。此固潮州文化底蕴深厚之印证,亦赢得张氏“俗中雅尚也”的高度评价。

粤俗不论士庶之家,凡生子女,皆于床下祀阿婆娘,仅燃香灯不燃烛。儿曰花男,女曰花女,有恙祷之辄愈。上元节以五色纸仿宫灯式,作小纸灯十数悬床前,名“阿婆灯”。俟子女长成后乃止。

上节言“粤俗”,可知床下祀阿婆神乃广东各地祈望婴儿健康成长的普遍习俗。其祭祀细节与潮俗略异,但从中可依稀看出潮人拜“公婆神”、“出花园”的脉络。而潮人盛传的“公婆神”形成的故事,有点不伦不类,为省篇幅,此处从略(读者可参阅拙著《拙庵文丛》(二)之《真君庙·保生大帝·花公花妈》)

东粤民居,无论大小屋舍,堂前必建神楼。潮俗,庙乩童每用神名帖互通谒,尤可笑者,如关帝之拜观音大士,帖书“愚兄关云长顿首拜”;大士之于关帝,书“愚妹观世音裣衽拜”……无论观音之为女身非女身,即女身,何至与圣帝兄妹相呼?阅梁应来(绍王)《两般秋雨庵丛话》,知杭俗亦如此。渎神甚矣!

乩童,即专司“扶乩”之小童。扶乩是世俗求神降示的一种方式。由二人扶一丁字木架,其下削成笔状木锥,下面放沙盘,谓神降时执木架在沙上划字,能为人决疑治病,预示吉凶。该习俗如今尚在某些寺庙、神坛中流行。张氏文中仅举关公与观音在名帖中以“兄妹相呼”一例,便将乩辞之无知与荒诞公诸于众,正如郑板桥所谓的“入木三分骂亦精”,不知迷信扶乩者读后有何感触?

潮俗信神,每逢赛会必有一人为神,附其身,口宣神语,不省人事,俗呼为“童(潮音读<铜>)身”。着红衣袴,赤足登百级刀梯,如履平地。而矗立其上,并用长针贯两颊,剑割舌尖,沥血书符,事毕,平复如常,殊无苦楚,故众惑之。俗又有锣鼓会,乘赛会时,寻仇逞凶,与械斗无异。直不知何日始脱此蛮俗也?

笔者近尝撰写《“童身缀香炉”的本意》一文(载2021.1.22《潮州日报》),文中提到“童身行火路”、“刣人种瓜”等惊险表演。可惜其时尚无缘读到《粤游小志》一书,不然就可以补入“赤足登刀梯”、“舌血书符”等情节。

张《文》末段又对潮俗“与械斗无异”的“锣鼓会”,表达了“直不知何日始脱此蛮俗”的隐忧和良好的愿望。遗憾的是,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近80年的漫长岁月中,张氏的这一良好愿望却没有实现的一天。

所谓“锣鼓会”,其主持者为各地的锣鼓馆。据《潮州文史资料》1984年6月《创刊号》所载翁兆荣先生《潮州十三组的由来和覆灭》说:锣鼓馆是“借神庙为名”、“以供游神赛会助兴,实为练武械斗场所。”分布在潮州郡城内外的共有镇前馆、考院馆等十三个馆(又称“十三组”),他们“设妓馆,开摊场(赌博),勾结当地土豪劣绅,借势横行霸道,引起城乡地界械斗。”且“自以为得意。认为从前清到民国,从沦陷到复员,都有他们立足的天下,就是共产党来了,也不过如此。”没料想新中国成立后,共产党“为民除害,1950年“五一”节前夕,把十三组这帮流氓打手的烂崽和土豪劣绅,一网打尽,全部消灭干净,大快人心,十三组就此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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