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艺美术家、中国工艺美术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杨坚平 于潮汕工艺美术的原野终生守望
杨坚平和他的部分著作。
杨坚平收集的剪纸精品。
杨坚平收藏的作品展现了潮绣技艺流程及技法等。
杨坚平收藏的双面绣猫,仅约1平方厘米大小(右侧是放大后的图案)。
编者按:潮州有工夫,亦有功夫。《辞海》中对于“功夫”的定义,既指做事所费的精力和时间,亦指其工力、素养。大师辈出,功夫在潮。功夫,既是潮人以精细著称的方式方法,是其手上功夫,是大师之本领,更是其精神素养,是大师之造诣。即日起,南方日报潮州新闻部推出“潮州功夫”系列报道,为您讲述潮州的功夫。敬请垂注。
对于今年89岁的杨坚平来说,工艺美术是终生的课题。
杨坚平如今担任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刺绣专业委员会主任,他从事传统工艺刺绣、木雕创作设计与理论研究已68年,著书38部。他一生获奖无数,曾获“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金杯奖、“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创新设计奖”、“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薪传奖”、国际潮学文艺奖特等奖、中国工艺美术终身成就奖等。2020年被广东省文联授予“广东省从艺70周年老文艺家”称号。中国艺术研究院原常务副院长吕品田评价杨坚平“是潮汕乡土艺术的坚韧守望者。”
策划:达海军统筹:苏仕日文/图:肖燕菁苏仕日
启蒙
从油画到剪纸
1932年,杨坚平出生在潮州北门外,考入义安艺术学校读美术不到两年,因家境清寒而辍学,经姑父介绍到商务印书馆当学徒。之后,喜爱美术的杨坚平参加潮安工人俱乐部,担任工人文化宫美术组组长。学校未完成的学习,在这里继续。
新中国成立前沪杭地区的美术界有个现象,即潮汕籍学子占相当数量。由林风眠担任院长,蔡元培创办的杭州国立艺术研究院(后改为杭州艺专,现中国美术学院),汇聚了那个时代最具创造力与艺术天赋的美术学生,首任西画系主任教授吴大羽培养出吴冠中、赵无极等之后蜚声国际的画家。在吴大羽的学生中,潮州的庄华岳、吴藏石没有与几位同窗一样名满天下,而是回到潮州在潮安一中担任美术教师。
当时,庄华岳、吴藏石、郑茂熙等老师教授工人美术组的成员学习绘画,16名学生从素描、色彩、写生开始,接受了完整的西方美术基础训练。“王显诏、庄华岳、吴藏石、郑茂熙,他们是我的启蒙老师。”“那几位老师真的很了不起,精心地培养我们。我看过他们的作品,非常好。”杨坚平在几位老师的教学下逐渐确立油画的方向,直至1952年岭南画派代表人物关山月的一次来潮写生。
关山月与杨坚平的老师吴藏石是好友,每年都会到潮州写生。这年,吴藏石因脚伤而委派杨坚平陪同关山月到北堤写生。路上经过许多寺庙、庵堂,关山月看到寺庙、庵堂门口坐的尼姑、庙祝在剪纸,就对杨坚平说,“小杨,你再画油画也是跟俄罗斯的那种画家一样,潮州这边的文化很丰富,民间这么多丰富的东西,你干脆去研究它。”杨坚平那时候还不懂工艺美术,只是相信老师不会错。
“那些尼姑、庙祝生活很苦,没有着落,你拿米去跟他们换剪纸。那些剪纸虽然不是什么大师的作品,但是它的艺术很好。你好好地研究,50年后你就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从剪纸开始,杨坚平由此结下与工艺美术一生的羁绊。
甲第巷的尼姑庵,尼姑江根和28岁起在这里定居,日常做些剪纸回赠香客。无需草稿,亦无对照,一把剪刀,手中薄纸幻化成意气风发游街的状元、《荔镜记》里婉约动人的黄五娘……剪纸于江根和既是兴趣爱好亦是谋生手段。但上世纪50年代,一名年轻人开始拿米交换再寻常不过的剪纸。那时杨坚平一个月的工资是20筒米,彼时没有人注意的民间剪纸被杨坚平用大米大量交换。10余年间,杨坚平收藏了潮州寺庙的尼姑、庙祝等民间艺人创作的剪纸超过1000幅。
杨坚平认为,江根和通过一把剪刀,发挥了自己的智慧,表达了自己丰富的思想感情,创造性地剪出了一批具有独特风格的剪纸。1956年,潮州民间剪纸工艺社吸收她为社员,同年,中国美术协会华南分会吸收她为会员。1959年,江根和作品《三娘挑经》入选介绍全国工艺美术的书籍《中国工艺美术》。
杨坚平曾经在1954年与同乡罗宗海一同报考中南美专(即如今的广州美术学院),两人皆通过美术方面的考核,但是杨坚平查出肺部有问题,罗宗海则测出高血压。杨坚平帮罗宗海想了个办法,让罗宗海坐在自行车后座,他自己牵着自行车慢慢从太昌路走到南门。罗宗海于是通过体测,考上中南美专油画系,前去广州,之后成为著名美术家。杨坚平则留在潮州,或许是命中注定,杨坚平成为潮汕工艺美术终生的守望者。
治学
从田野到书籍
1959年,杨坚平开始在汕头专区工艺美术研究所任职,重点放在潮绣与木雕这两项技艺,之后先后就职于潮州工艺美术研究所、潮州刺绣研究所。期间结识木雕老艺人张鉴轩。一到周末,杨坚平与张鉴轩两人就骑着自行车四处走访祠堂。张鉴轩手艺人出身,但颇关注木雕历史,他教杨坚平如何辨别木雕的年代。
“潮州的祠堂我看过的超100个。”看得多了,杨坚平开始总结潮州木雕的规律、各个时期的特征、风格流变,集结整理成书。杨坚平以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美术史论家王树村为榜样,重视研究成果,专心著书出版。
杨坚平一生重视田野调查,青年时期跑遍潮汕地区的祠堂、古建筑。2005年至2007年,杨坚平作为全国工艺美术普查的9名专家之一到全国各地研究、比较,之后在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刺绣委员会任职,得以见识全国的民间工艺。
见识愈发广博,杨坚平愈发意识到年少时期遇见的老师们的远见卓识。“潮州人的脑袋好用,在建筑上,潮州人的聪明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走访一个潮汕祠堂,杨坚平看到石雕花篮在两边,一边雕通,另一边没有雕通,问了才知道是当时主人家请来两班人马分别开工,中间用竹席隔开,以选出最优,运用激励机制把匠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杨坚平生平所求,一是广博的知识,二是深渊的技艺。在潮州古城的文星路旁,潮州市杨坚平非遗传统工艺博物馆还未正式开放。二楼,一间专门的藏书室放着他从深圳、汕头运来的书。书籍还未完全收拾妥当,但一面墙上打上了柜子,已经摆满了书,十几个还未拆封的纸箱摞在窗边,堆在地上。“汕头和深圳还有一大批,我慢慢把它们移到这里,得要十几个橱柜来摆。”杨坚平说。
杨坚平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研究工艺美术,同时期开始买书。“基本上全国50年代到现在出版的木雕、刺绣、剪纸的书,我一本不缺。从1954年开始的《美术》杂志到现在,我一本都不少。”杨坚平衣着朴素,唯在买书与收藏上毫不吝惜。
“一次去北京开会,开完大家都休息,他跑去书店,买了一套2万多元的《中国美术全集》,用拉杆箱拉了一套书回来。”妻子吴红暖与杨坚平相伴多年,想到这个还是不免皱眉抱怨,“那时候应该是2000年前后,太贵了。”
原文化部副部长王文章赞赏杨坚平对工艺美术的研究,认为他扎根本土,从探索历史演变和总结现实状况出发,材料翔实,言之有物,理论概括准确,对传统工艺美术的当代发展具有很强的借鉴和指导意义。
《广东十大民间工艺丛书》中的《粤绣》是杨坚平最新出版的著作。书中,杨坚平对清代一批风格雅致的丝绣归属做鉴别。1982年,杨坚平在会议上坚持粤绣分为广绣与潮绣两大流派,驳斥了广绣代表“唯有广绣能代表粤绣”的言论。
“三羊开泰”“鹤鹿同春”这一批刺绣一向被认为是广绣,而杨坚平从清道光十五年的《岭南丛述》中看到记载:“清代粤绣匠师除广州外,大多是潮州人,特别是潮州绣工为上,皆男子为之,精于女红。”据此,杨坚平多年查找实物。一年在温州博物馆举办中国刺绣学术研讨会,杨坚平看到一幅风格类似的绣品被标为顾绣,拆开座屏背后,可见一张广告毛边纸,注明粤东省城上水门某某绣庄绣制。杨坚平年岁已高,又从事研究工作,身上笼罩着一股子静思默想的气质,但看到此处材料证明确有潮州绣工参与这批绣品的制作,他激动地拍大腿:“嗨呀!我太高兴了,这批是(包含潮绣的)粤绣,不止是广绣。”
杨坚平推崇美术史论家陈少丰的治学态度,认为他在《中国雕塑史》对潮州木雕的论述准确切到位,书中认为明清潮州木雕的成就在神器,与普遍认为的在建筑不同。杨坚平走访多年,终于认同陈少丰的观点,“这一段给我启发很大,这些前辈理论家是我学习的榜样。他们提出来的观点,一直到现在,我们没有一点可以驳斥,说他不对。”
博物
从他乡到故乡
杨坚平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在潮州古城的杨坚平非遗传统工艺博物馆内。博物馆一楼走廊上摆着一排铁艺园林建筑小品,这是江根和的剪纸作品放大数倍后用铁艺呈现的摆设,未来或许会到公园或是农村广场。以潮剧《荔镜记》为主题的剪纸选取投荔、磨镜、私奔等主要情节,是江根和偏爱的戏剧题材。半个世纪前,少年杨坚平用米换来的剪纸,被收进书里、被珍藏,如今又铸成铁艺,将会到属于它来处的更广阔的民间。
在杨坚平身上,既看到老年人独有的静默从容,亦看到少年人的来日可期,心中想的念的,都是来日如何。
要介绍潮汕不为人知的画家前辈,也要推广年轻的有才能的手工艺人,杨坚平最近又写了一篇总结潮州木雕虾蟹篓的文章打算拿去发表,文中提出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结合……吴红暖也曾劝过杨坚平放慢节奏,最终还是管不动,“春节的时候人家都休息,我们还出去跑,他说博物馆都没休息,我们就不休息。”
2019年夏天,受深圳银湖会议中心(酒店)委托,杨坚平与其设计团队接下“以潮州金漆木雕百鸟朝凤为题材,高9米,宽6米”的设计工程。超大尺寸面临的材料、拼接、设计问题都是前所未有的。
大尺寸木雕在设计初期就要考虑拼接的合理,不能像普通尺寸的可以拼接后再进行雕刻。这幅《百鸟朝凤》要求提前设计与安排衔接,层次之间互相遮蔽,隐藏衔接处以达到完整的浑然一体。杨坚平还要求百只鸟每一只都有姓名、有个性,认为“这样才有故事可以讲”。设计团队中两名师傅起初按照传统手绘的方式画稿。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修改一处就要重头再来,一张图稿改了20多天。“他们老是想不通,说电脑不比手工。”之后在杨坚平的要求下,设计团队最终改用电脑设计图稿,手绘每一只鸟,再扫描到电脑上,调整比例与大小。
“我知道现在有高强度的黏合材料,钢筋都可以黏,何况木雕。黏合材料有很多,比如黑浆、灰浆、白浆,不同的木质适应不同的黏合材料。”杨坚平认为创新的基础是丰富的知识储备。
近一年的时间,经过凿粗坯、细雕刻、髹漆贴金,高9米、宽6米的《百鸟朝凤》嵌入深圳银湖会议中心的大堂墙面,百只鸟栩栩如生,灵动活泼,整体造型大气华贵,熠熠生辉,浑然天成。
比起过往的经历,杨坚平如今更愿意把话题放在眼前的工艺品上。吴红暖向笔者讲述一个故事:杨坚平曾用向省里讨来的钱建工艺美术楼,并用剩余的几万元做了一批刺绣精品研究作品,详细展示了粤绣的工艺制作流程、针法等,杨坚平将这套研究作品送回广东省精品馆。几年后,广东省精品馆欲拆除,杨坚平又自费50多万元拍回这一批绣品。杨坚平静静听完后,开始边走边讲述粤绣几种绣品的种类,丝绣、垫金绣、头发绣、金绒混合绣……二楼这一批绣品,是展示粤绣技艺系统而全面的生动参考书。“其他的藏品有价,这个无价。”
从刺绣、绣衣、玉雕、木雕、剪纸各类展品,到多年来出版、收集的书籍资料,杨坚平从艺近70年的收藏与心血,都在这间博物馆了。
2017年6月3日,“杨坚平潮汕非遗传统工艺设计·收藏展”在汕头市博物馆开幕,2000余件藏品从深圳的中国丝绸文化园运至汕头展出,之后又运到潮州文星路的博物馆内。
2年多的时间,世事变动,这个博物馆目前由杨坚平方独立承担。“个人长期承担这个博物馆实在有点困难,你又不可能把它弄成一个做生意的地方。”有朋友对杨坚平夫妇说,你们这是在养一头大象,要做好准备。
文星路靠近潮州影剧院,杨坚平年轻时跟随庄华岳等老师写生的地方就在这里。从潮州到汕头,再到深圳,杨坚平辗转在外多年,最终回到潮州。“老了就想回家做一点好事,别的都没想,就想能够把这些好东西给别人看。能够让人家增长一些知识,比如参观的人看到会说"这个修得非常精良,我没有看到过",这就够了。”
博物馆一楼门房的位置,如今是杨坚平工作待客的地方,台历上3月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博物馆开放、培养传承人、著书立说,89岁的杨坚平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人生的价值是留给后人的财富,其他一切都空的,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在杨坚平眼中,人死亡之后物质消散,所剩的即是他的精神成果,而杨坚平留下的丰沛的潮汕工艺美术研究与其背后的潮汕乡野,及其毕生的史海钩沉,上下求索,足够支撑起他面对人生平静的无畏。
■对话
杨坚平:
潮汕工艺美术不缺“演员”
缺的是“导演”
南方日报:潮汕工艺美术目前最突出的问题是什么?
杨坚平:潮汕工艺美术不缺“演员”,缺有能力的“导演”。
现在从事技艺的人到处都有,但是艺人在工艺美术系统里仅仅是一方面。人的能力有多方面,有组织能力、有创作能力、有表现能力。现在潮汕的情况是,有表现能力的人不缺,但是缺有组织能力、创作能力的人。表现能力是基本的,但是要有提高和创新。工艺美术如果没有创新,就没有前途。现在潮绣也好,木雕也好,潮州工艺美术最缺失的是设计人员。因为设计人员在行业里走在前面,没有设计人员,有表现能力的技艺人员拿不到好的稿子,也就没有好的作品。
南方日报:工艺美术理论研究与设计的关系如何?
杨坚平:那是密切相关的。我觉得研究对我创作有很大的帮助,跟我说的“广博的知识”也是连在一起的,你没有广博知识,就很难写这些好的文章,没有这么高的鉴别能力就很难知道设计的好坏。我觉得一个人的成长是多方面的,需要所有的多方面的知识才能够设计出好的东西。
南方日报:如何看待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之间的矛盾?
杨坚平:在我看来没有矛盾。我们要思考的是现代技术如何和传统产业更好结合。我听过很多人说“老祖宗传下来的不能改”,但时代不同了。你不要看我这么老,我思想不老,我看过的多。传统工艺一定要改革,一定要有创造性,一定要适应时代的要求。
历史上工艺美术也是这样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从清朝到现在,潮绣改变了多少,木雕改变了多少,它们都跟随社会的发展进行改革和创新。现在更需要,时代不同了更需要。比如花灯,要思考与现代科技的声、光、色、唱结合,适合于当代。
南方日报:可否具体举例工艺美术如何顺应时代的发展?
杨坚平:我们刺绣以前服务对象是民俗活动,现在是家居装饰。家居装饰的群体主要是年轻人,有财力的、刚结婚的。
我之前组织30多个专家到越南考察刺绣,他们已经找出了另外一个门路。越南的刺绣,他们从20年前只有二三十人做,到现在有3000多个绣工。他们的销售的对象是欧洲和日本,而且客户群是中青年。他们设计的图案非常有创意,而且还是手工的,既有传统味道,又有新面貌。
南方日报:如何看待传统工艺美术的产业化?
杨坚平:工艺美术的特性在既是艺术品又是商品。潮州工艺美术产业发展是必然的,但是光有口号解决不了,要实实在在地行动起来。潮州工艺美术产业从行业的角度来讲还需要更好的管理模式和管理体制。江苏扬州、福建莆田,都采取了成立工艺美术总公司的管理模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潮州有潮州陶瓷、工艺、刺绣工业三个专业公司在管理三大板块,相应还有三个研究所,三个供销、培训机构。
另外是思想转变问题。之前我跟一位手艺人探讨,我问他能不能发展到几百人、上千人的产业,他说“不行,我就我跟我老婆两个”,我说假定要做大怎么办?他说“还有我的老丈人”,我说别人不行吗?他说“不行,要自己人来弄”。参考其他城市,杭州萧山的花边、浙江海门的绣衣、四川自贡的花灯,现在都发展得很好。萧山花边仅是赵建中大师一家,年销售保持8亿—10亿元,海门的绣衣、自贡的花灯,他们都有和现代工艺结合。该利用电脑就用电脑,该用什么用什么,思想问题没解决,怎么搞产业都是一个空话。
南方日报:传统工艺美术传承难的现状如何解决?
杨坚平:单给传承人补贴是不可长久运行的扶持模式。我和一些传承人谈过,拿到补贴、成为传承人后,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做、怎么传承。我现在一直在强调,成为传承人,拿了补贴就要签合同,要有成效。
可以参考杭州采取“师带徒”的模式,针对性地培养绣制技术人员,必须签订师徒合同,带一人一份薪贴,带两个一双津贴,培养无成果必须退款,追究责任。另一个方向是学习湘绣,湖南由湖南二轻联社投资设立大专湘绣学院,学制三年,由美术教授和刺绣大师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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