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的灯谜情结

潮州日报 2021-03-25 00:58

林在峰

自有记忆开始,一墙之隔的新祠堂便是村里的常设谜台。每逢重要节日,这里便人头攒动,鼓声阵阵。天性爱热闹的小孩自然而然地凑上前看个热闹。悬挂的一张张“大字报”我没能看懂,但丰富的奖品:糖果、铅笔、橡皮擦等等,却惹得我嘴馋眼馋。记得有一年春节,谜台正上方悬挂着一则谜语:《欢度春节》,上面扎了一朵红花挂着一盒香烟,异常抢眼。偶尔有人猜射,可都无功而返,直至谜会结束那盒香烟仍巍然不动。虽然孩提时不抽烟,但知道那绝对是一则难度极高的谜语。对奖品的渴望让我萌生了对灯谜的兴趣,羡慕那些猜中谜语捧得奖品的人,更对那位手持“指挥棒”指点江山的“大人物”充满崇敬之情。

基于对灯谜的兴趣,慢慢地发现家里常有客人与家父谈论灯谜,而那位在祠堂里“指点江山”的“大人物”大沟老师也是家中常客,更惊诧于父亲居然也是一位持棒人。

在父亲的熏陶下,我开始学猜简单的谜语。终于有一次在新祠堂谜会上,看到一则谜语:“福建省内,猜字一”。我脱口而出:“福建省内,虫字。”虽然不按规矩,但念在我年少无知,主持人还是把奖品奖给我,高兴得我与小朋友分享奖品时,歪着头一点都不谦虚。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奖品的渴望逐渐被对知识的渴求所代替,参加谜会更喜欢听猜中谜语后的解释。经常是人家猜中时我一头雾水,他们解释后则恍然大悟,暗暗佩服猜射者的敏捷思维和渊博知识。

为了提高猜射水平,我开始向父亲请教谜语知识,学习父亲的谜作。发现谜作除了传统的字面谜,还有看图猜谜语,还有“棋盘“,令我耳目一新。父亲有时会在谜会上挂上几则象棋残局,以吸引更多的爱好者参与。记得读初中时,有一次我就在父亲主持的谜会上向“棋盘”发起挑战,父子对战引得阵阵喝彩,父亲却不留情面,寸土不让,一番厮杀之后,我挑战失败,脸丢大了,只好安慰自己,幸好输了,否则会有作弊嫌疑。父亲不仅将图形、象棋元素引入谜语创作,对数学的应用也是可圈可点。比如有则谜语:“纵横丈量,猜柳永词一句”,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从下手,而谜底则是:“万般方寸”。这谜语便是很好地把数学知识应用到谜语创作当中。

父亲退休之后,把更多精力和时间投入谜语创作,并于2006年开始以谜号“麻省”创作谜语,这个时期也是其谜语创作的黄金时期。他认为,以前创作的谜语上不了台面,要创作好谜语还须加强学习,丰富知识面,学习别人的好方法好经验。他马上从老师角色转变成一名孜孜不倦的学生,对谜语的专注则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每次回家,几乎都看到他在书房里,时而伏案疾书,时而翻阅书籍,时而冥思苦想,喊几声爸爸,他“嗯”一声后继续出神,进入他的谜语世界。父亲可以解一道奥林匹克数学题解三年,可以整夜不休研究棋局,可以十年间每个中午练习书法。持之以恒,必有所成,父亲不时获得《春灯》《中华谜艺》的“金牌榜”“十佳谜”褒奖,谜艺得到公众的认可。

灯谜虽让父亲有点“不近人情”,却也增加我们父子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受父亲的影响,我加入“古楼谜苑”,并尝试学习创作灯谜。父亲信手拈来就几十则灯谜跃然纸上,而我绞尽脑汁还是毫无头绪,偶尔一两则出来却是拿不出手。慢慢地,在父亲的指导下我的谜艺也有所长进,偶尔也拿起鼓槌,体验“指点江山”的感受。随着谜艺的进步,对父亲的创作风格也有更深的认识。父亲曾说,灯谜的功能是娱乐自己也娱乐他人,在灯谜中追求乐趣,让人从猜谜的乐趣中获得知识是灯谜的升华,而让人顿悟方能成为好谜语。父亲的谜语创作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创作手法灵活多变,不拘一格;谜创风格则乐观风趣,朴实严谨。作为一名教师,寓教于谜也是父亲对灯谜的理解应用。

年复一年,每次回家,父亲依然在书房里创作谜语。但近几年,每逢我们到家他便放下创作到客厅与我们唠家常,母亲很是开心,但我们却略有隐忧,因父亲在2015年底因肝硬化严重住过院。能让一位执着的老人放下爱好改变习惯,多数是身体原因。父亲思维还是很清晰,也还健谈,但已显出疲态,偶尔感慨最近制谜有点吃力。事不宜迟,兄弟姐妹商议为父亲的谜语创作集结出书,以往父亲总是回以一句“以后再说”,可2016年春节过后他却愉快应允此事。父亲谜集《麻省谜萃》得到潮州市老干部大学和多位名人的支持,于2016年年底顺利出版,并获评当年的全国十佳谜选。

父亲已离我们而去,我将《麻省谜萃》和《古楼谜苑》摆放在书架的显眼位置,父亲伏案疾书的镜头不时浮现眼前。父亲之于谜语,不仅仅留下无数佳作,其展现出的风趣幽默,豁达开朗,乐观坚毅,谦虚好学的人生态度,更值得我去学习和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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