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落日

阳光铺满母亲河东岸，半个“湖泊”浮光跃金，美得几近失真。诗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竟然从书本中走出来，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我撞了个满怀。

我在粤东第一高峰凤凰山上看过几次落日。黄昏的阳光柔柔的，将脚下的千山万壑都染成一片金黄，让人赞叹不已。到饶平或汕头海边目送落日的次数，就更多了。圆圆的红日，缓缓隐没于海天相接处，唯有涛声依旧，此情此景，引人浮想联翩。上几年去杭州，我特地赶去西湖看“雷锋夕照”。伫立长桥上，似乎身上的每一缕光线都是有故事的，这种感觉犹为奇妙。

这些落日，都让我获得美的享受。然而，真正驱使我写这篇小文的，却是日常生活中，不经意之所见。人们常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其实不然。

内心第一次被落日所震撼，要回溯到2002年。那一年秋，在官塘工作了5年之后，我调至铁铺。虽说新的学校与家的距离增加了一倍，也不过是7公里，算不上遥远。而且，历史上两个镇同属秋溪都，又曾合并为铁铺公社，文化上有诸多认同度，自然也少了那种漂泊感。我们村的大片水田还紧挨着新学校所在村子的茶园，这就更加拉近了心理距离。但是，终究是他乡，刚开始时，上下班路上，心头自是多了一些异于从前的感受。特别是下午下班时，这种“回家”的感觉更是强烈。

某一日，经过巷头桥，右侧一轮金红的落日，正挂在官塘镇区西边的七屏山上，霞光万丈，任意泼洒。身下弯弯的北溪河，蜿蜒至官塘河段，河面渐次开阔，桥闸上游，宛如一个湖泊。此刻，阳光铺满母亲河的东岸，半个“湖泊”浮光跃金，美得几近失真。小时候读到的诗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竟然从书本中走出来，并且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我撞了个满怀。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落日很快隐去，苍然暮色中，我才意犹未尽地离去。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对“家”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对家乡的感情也更浓了。往后的日子，巷头桥上的“屏岭夕照”，成了我回家路上最大的期待和安慰——过了巷头桥，与家的距离，就只剩下几百米了。

另一幕，位于横跨韩江的金山大桥（俗称北桥）上。6年多前，孩子在潮州西湖公园边的一座学校，开启了她的学习生涯。这是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学校，学生周日下午返校，周五下午家长接回。5天的时间，说长不长，忙忙碌碌就过去了；说短也不短，特别是对初次离家独立生活的农村孩子。周五一到，孩子们大都归心似箭，作为家长，嘴上不说，内心其实也是盼着尽快见到孩子的。

每次接送，都经过金山大桥。很多个周五下午，车子绕过环岛，拐入大桥，便看到红彤彤的落日悬在桥的另一端。不迟也不早，刚刚好。不知是因了桥的衬托，还是其他的什么因素，从东岸桥头这一“最佳夕阳观测点”远远望去，落日显得特别大，似乎把整个桥面都占据了。我在别的地方，包括一些著名的观看落日的景区，还从未遇见如此大的落日。与落日的距离，也从来没有如此之近，仿佛只要过了桥，就真的会与落日不期而遇了。大约是因为近，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太阳是一个滚圆滚圆的球体，而非一个扁平扁平的镜面。

与落日结伴而来的，还有半天绚烂的云彩，把对岸林立的楼群，融化得温情脉脉，又充满浪漫的古典意蕴。眼前正如昆德拉所言，在黄昏的余晖下，万物皆显温柔。行驶在现代化的水泥钢筋桥梁上，仿佛我最终要抵达的，不是一座繁忙城市的腹地，而是一处让人神往的人间仙境。

近些年，我经过金山大桥的次数本来就少，夕阳西下时分，正是交通最为繁忙时段，进城的次数就更少，邂逅“北桥落日”的机会，几乎没有了。然而，这一画面一直留存于我的脑际，成为人生中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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