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头线尾好持家
●蔡巧玲
过去的客家妇女是“田头地尾、家头教尾、灶头锅尾、针头线尾”样样能。因我生在新社会,且不是在农村长大,虽然曾下乡“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两年,对“田头地尾”也只能说是略知一二;“灶头锅尾”虽一日都不能少,也仅仅是可以简单应付三餐的水平;而在“针头线尾”方面,我倒是情有独钟自信满满。
记得第一次拿起针线,是8岁那年春。一次捉迷藏时,近肩部的衣袖被钉子勾了个“7”字口子,真把我吓坏了!这可是过年刚做的新衫啊,阿姆知道了还不把我骂死呀!我怀着忐忑的心到河边把衣服脱下洗净拿回家去晒,只说衣服弄脏了。第二天我偷偷在放破布的抽屉里找到一块新布碎,学着阿姆的样子把布垫在里面一针一线补好,然后把衫折好放在床架上,生怕穿出来会被阿姆发现。有一天,阿姆把我叫到房间,拿着那件衫沉着脸问我:“我说你怎么那么久不穿这件衫呢,原来是弄破了呀!告诉我是怎么搞破的?”我怯怯地说是几个男孩子互相追逐时,有个人拿着一根铁线从我身边经过时勾破的。这是我早就编好的词。
“是你补的吗?”“是的。”此时阿姆脸色温和了,没想到她竟然没骂我,而是一边看着补丁一边“点评”:“第一次做针线活有这个样子不错,表面上看,补得还算平,但里面却是皱巴巴的,布的颜色也相差太远。走线面上要短一点,里面长一点比较好看……”阿姆把我补的拆了,另找了块颜色相近的布,一边补一边教。待穿上重新补好的衣服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成人每年统发1.36丈布票(小孩按年龄段发),普通身高男人的仅够做一套衣服。那时恐怕没几人不穿打补丁衣服的,所以“针头线尾”的活,家家都少不了。此后,阿姆就指导我用各种针法补衣服,她说:较破的衣服把布贴在面上补,一上一下走针既简单又快捷;刚开始破的衣服或衣领处,最好是把布垫在里面,四周先用上下针法,表面破处再加缠箩边一样针法固定,这样既稳固又美观;还有就是做内衣裤时,衫裤脚边和袖口也用这种针法缝制比较服帖(那时虽然做一件内衣裤的工钱才一角半、两角钱,阿姆都要自己裁缝省下来)。另外,衫脚裤脚开始脱边时,最好是每一步针都返回来,争取缝得跟衣车(缝纫机)“车”出来一样,这可是既考耐心又考手艺的活……阿姆教的这些针法,后来我把它叫做“直线针法”“螺旋针法”和“倒针法”。
十一二岁时,阿姆安排我跟一个在裁缝店当学徒的姐姐做伴睡,她比我长几岁。白天有空时我也会去裁缝店找她,站在她身旁看她车衣服,或看师傅裁剪。周末我还会带弟弟跟锁扣眼那个阿姨的小孩玩,并叫阿姨教我锁扣眼。就这样,我跟裁缝店的人混得很熟。后来我萌发了学缝纫的念头,但做学徒的姐姐是不敢让我碰她那架衣车的。
一次,我看见车衣师傅在接活,他的衣车正好被衣橱挡着视线,我便快速捡了一长布条坐在他的位置上踩起衣车来。“笃笃笃笃……”我看到布条上的线路走得很直,心想,学衣车并不难啊!正要车第二条布条时,师傅一声呵斥,吓得我赶紧走开。但我并不气馁,此后多次如法炮制,渐渐地,做衣服的叔叔伯伯都接受我了,有闲余的衣车了,我去踏几下他们都不反对。后来我找了件弟弟的烂衫,在家先把补丁布边折好再拿去车,这时才发现补烂衫跟车布条根本不是一回事。补丁布要贴紧衣服不移位还要转角,真是手忙脚乱!车出来歪歪扭扭,太难看了,回到家只好把线拆了。不过,经过后来多次实践总结,我不但学会了补衣服,还学会了把梭心拿出来换底线。
15岁那年秋,我离开父母来梅城读书后,生活花销的每一分钱都要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去,更懂得要省着用。我很喜欢陪同学去做衣服,第一次去裁缝店就跟师傅套近乎,后来便向他要些碎布补衣服。那次我想自己做衣服,就问师傅裁一件衫要多少钱,他反问:“只裁吗?”“是的。”他想了想:“2角钱吧。”于是周末我就一针一线地缝新衣,为自己能省下几角钱而开心。偶然能买到质量差些的减证布,我就拿一件衣服做样本,经一番量量画画后,勇敢地落剪,把裁衣服的2角钱也省了。
班里有位比我长2岁的潮州妹,心灵手巧,喜欢用绿豆大的珠子串各种装饰品,拿一只乒乓球和一些绿豆就可以串出一个漂亮的小灯笼。我觉得串珠成本大,没有学。曾听人说潮州女人只绣花不耕田的,就问她:“你会绣花吗?”“会呀!”“那你教我绣花吧。”她答应了,第二学期就带来各色绣花线和纸上印的枕套花样(她说从工厂领来绣的花是直接印在布上的)。我把纸上的花用复写纸复印到白布上,在她的示范、指导下学会了绣花。那段时间,班里掀起了绣花潮。
记得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枕套都是绣花的,姑娘们兴绣花衣领,冬天女的穿绣花毛衣,小孩子的衣服更是可绣。这些我都用自己的双手去实现。结婚时,床上用品自己做,包括做蚊帐、绣枕套。怀孕后期我借了邻居的衣车为宝宝准备衣服。大概在女儿七八个月时,邻居黄老师说:“我亲戚给了张衣车证,眼看多一周就要过期了,家里又没闲钱。送给你要不要?”虽然那时我也没闲钱,一个月才领37元工资,三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衣车呢,但觉得它实用,就毫不犹豫要了,然后筹钱购买。这衣车还可把车头放下当桌子用,太好了!后来我特地买了一块淡绿的布,绣上花,四周用碎花布驳层围边,给衣车做了个漂亮的盖头。有了衣车,我可以随心打扮女儿:她学走路时,我用几层布车鞋底,用白棉线勾鞋帮,还在鞋的前面勾朵小红花,穿上去又软又漂亮;冬天套衫的小围裙,下段用花布、上段用单色布绣花,再配上花边,效果也不错;两岁时给她做个贴2只小白兔拿着红萝卜的粉色小肚兜,夏天就常常穿个短裤和肚兜,头上扎两撮羊角髻,大手牵小手去散步,独一无二的打扮极像从镜画上走下来的小人儿。上幼儿园了,给她做个粉色贴花配浅绿包边的小书包,背在身上与她小小的个子很搭调。她十二三岁之前所穿的衣服,除了亲朋送的,就是妈妈亲手做的,这些衣服虽没有街上卖的童装漂亮,但也不至于太落伍。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迁,如今是时装引领潮流,小孩子的衣服更多装饰。“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已成为过去的故事。女儿虽然也学了各种针法和锁扣眼、绣花等,已不常用。那些针线活似乎已经过时,但简单的“针头线尾”,客家妇女都还在继续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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