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冲泡工夫茶

潮州日报 2020-08-29 11:15

□邱树斌

光阴似箭,爷爷离开我们已近四十年了,几十年来,爷爷魁伟高大的身影一直留在我脑海中。

爷爷不善言谈,沉默寡言,可能是读书不多的原因,口才不佳,近乎木讷,很少讲故事来哄我们。平时闲暇时就两件事,喝工夫茶和拉椰胡,爷爷先用木屑点燃火炭,我在旁边用鸡毛扇帮忙扇;点燃木炭后水烧开之前,他就拿起椰胡,拉一段潮州音乐,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能拉奏的几首曲子都是村里锣鼓班习惯演奏的乐曲。当水烧开时,他才放下椰胡,专注地一丝不苟地冲泡工夫茶,当只有我俩时,我就自然地成为他的茶伴,记忆中茶是凤凰水仙茶,起初冲泡的几遍他先喝,冲三、四遍后他就会冲一杯给我喝。未曾品尝时看别人喝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以为茶水是很好食的零食,便迫不及待地端起茶杯一口喝下,谁知苦得直皱眉;那种表情让爷爷乐开怀,于是他拿来糖丁给我食,后来每次冲茶时就拿点糖丁放在茶杯里,然后再泡上茶让我喝。慢慢地我便喜欢上喝茶,每天都要缠着爷爷泡茶给我喝,说实在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喜欢喝茶呢?还是喜欢茶里的糖?可能是喜欢糖的缘故多一些。

小孩子爱喝茶,在当时是少有的,因此长辈们在泡工夫茶时都喜欢招呼我喝一杯,不过没加糖的我还是不爱喝,后来人家要招呼我喝时,都说是有糖的,有时,喝进嘴里才知被骗,渐渐的,我多了心眼,先看看茶水的颜色来判断里面是否有加糖,再决定喝不喝,尽量避免受骗上当。

我和爷爷住在草寮时,卖茶的只有供销社开的商店,茶也只有“黄旦”一种,没有选择余地,售货员还老是板着冷脸,一旦买到有霉味的,也只得自认倒霉。喜欢喝茶的爷爷对此颇有感触,在此形势下,爷爷通过山区的亲戚介绍和帮忙,从山区的茶农手中收购些自留茶,然后带回家,在草寮里进行挑选、包装成一小包,一小包,一部分自己喝;同时一部分静悄悄地卖给有需要的邻居,比供销商店的卖的“黄旦”质量更好,且更便宜。虽然只卖给熟人,但不用多久知道的人不少,生意很好,草寮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

后来爷爷经营品种增多,增烟丝销售,买来烟丝土法卷制成烟支出售,自此爷爷经常带我到镇上批发些零食来贩卖,那家批发部位于汫洲林氏宗祠后,每天下午才有交易,店主一般不让陌生人进屋,进去时都走侧门,通往侧门的巷道很狭窄,只能容一个人行走。爷爷每次带我去采购时,都会先带我去市场逛一下,在饮食店买几片猪头粽、或只卤鹅脚、或点碗鱼粥、烙盘蚝烙,让我大饱口福。

我大约七、八岁时,爷爷有意锻炼我,当他忙于包茶叶时,就叫我自己去批发部采购,找来两个市篮和一支扁担,市篮用大浴巾包起来,他把要采购的物品名称和数量交代我一遍后,怕我记不全,同时写在香烟纸上让我交给批发部的店主,每次我单独去时,店主都夸赞我一番后再按爷爷写在香烟纸上的物品逐一配置。然后,用浴巾包得严严密密,临行时,总不忘奖励一块饼食给我,并吩咐我路上不要翻动篮里面的物品。其实她是担心我偷食,数量对不上。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采购的物品我早就看腻啦,一点不感兴趣的,纵然不腻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当爷爷准备将草寮改造成商店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病魔把他击倒,意外的病痛,让原本体格康健的爷爷,几乎没法行走,甚至连碗筷都拿不稳,不得不结束了营业,一年多后,爷爷归天而去。

多年以后我离开家乡,到城里求学谋生,成为城市的边缘人,回家乡的次数越来越少,但对爷爷的记忆并没忘却。漂泊在他乡的我,每每念及爷爷,想起饮食店的猪头粽和卤鹅脚,回味起那加糖的茶水,倍觉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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