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丰俗个展在新落成潮州美术馆开幕，又引岭东画坛新话题：艺术大家已经走出去，外来文化如何走进来？

林丰俗《石谷新田》

林墉《云山悦我》

王兰若《潮州柑市》

郭莽园《萦沧颢》

羊城晚报记者朱绍杰实习生杨喜茵

8月1日，“造化心源——林丰俗作品展”在今年5月落成的潮州美术馆拉开帷幕。展览展出潮籍画家林丰俗一百多件作品。由著名学者陈平原作序。

近代以来，岭东走出不少艺术大家，“岭东画派”亦曾为广东画坛所讨论。如今潮汕地区首家公立美术馆——潮州美术馆落成，又将为岭东带来什么？

南方的绿也比人家绿

是次展览为林丰俗去世后第三次大型个展。自其2017年去世后，广东美术馆、深圳关山月美术馆先后为其举办个展。林丰俗在世期间没有举办过个展。

在粤东乡村获得艺术启蒙，学成于广州美术学院，先在怀集文化馆、肇庆群艺馆工作，之后执教于母校中国画系直到退休——这就是林丰俗一生的履历。广州美术学院党委书记谢昌晶在开幕式致辞中表示，林丰俗为广州美术学院乃至华南美术的教育事业默默奉献，为塑造今天广东的中国画创作面貌奠定基础。

著名学者陈平原特别为本次展览撰写前言。他强调林丰俗画作中到处洋溢着的“喜气”，“那并非传统士大夫的忧患意识，也不是当代读书人的故作高深，更像隐居山野的高人，情不自禁，手舞足蹈，赞叹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的‘美’”。陈平原评价道：“林丰俗先生不怎么写奇崛的山水或怪异的鸟兽，画中全是眼前的风景。比起名山大川、珍禽异兽、奇花异卉，发现日常生活中的美，更需要敏锐的眼光以及澹定的心境，犹如晋人陶渊明。”

展品中有林丰俗的经典之作《公社假日》。该作以南国特色风物——一大片惊艳的凤凰花为主体，搭建起一片世外桃源的场景。艺术家通过精巧的构思，将传统山水画法与当时的生活细节结合，描绘出浓郁生活气息的假日情境。

林丰俗曾这样描述自己这幅代表作：南方的植物，绿也比人家绿，红也比别人红。这位画家注意到，凤凰花的红绿对比特别刺眼，这在传统中国画中是很少被表现的。“那时我年轻，也没体会到中国文人画的笔墨那么要紧，淡墨那么高雅，只是想画点别人没有画过的东西。”

岭东画家越来越多走出来

在岭南画坛中，岭东画家确以独特的面貌，成为一支强大的艺术力量，涌现了赖少其、陈大羽、林墉等一大批在海内外有一定影响的画家。而在此前，潮汕艺术界文脉不断。广东画院原党组书记洪楚平表示，上个世纪初到1949年前，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潮汕人就有80多人。潮汕绘画当时多学扬州八怪，而当时声名鼎盛处于领袖地位的海派绘画也正是源自扬州八怪，于是，年轻学子顺理成章地纷纷投入海派门下。

近年来，岭东画家越来越多地走出来，甚至有评论者提出：“广东美术馆已变成潮汕美术馆？”据记者不完全统计，广东美术馆自2010年至2019年的十年间，共开设展览361场，个人展览189场。而潮汕籍画家个展为25场，包括王兰若、林墉、许钦松等。

其中，画家郭莽园三进广东美术馆，先后于2012年、2015年、2019年举办个展。郭莽园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对于画家而言，在什么地方创作是很重要的，环境不一样，氛围也不一样。“无论是齐白石还是黄宾虹，如果没有走出来，他们的学问或许在身后五十年也未必能广泛呈现。到了北京到了上海，他有这个底子，有这个威望，更容易让人家有兴趣去研究。

郭莽园说，“如果我在汕头，可以很悠闲，可是肯定就没有这三次在广州的展览。我在汕头，艺术上是寂寞的，可切磋的朋友不多；而在广州，能找到更多的知音。广州是一个包容的城市，这十三年来，大家都包容我，看到了我的难处，给了我希望。”

“岭东画派”提法并不可取

广东画坛就“岭东画派”的存在多有探讨。“潮汕画派”这个概念首次提出是在1982年。当年春，刘海粟到汕头出席“元宵画会”，他在会上说:“潮汕画家队伍不小，力量雄厚，要敢闯，要有自己的风格，形成潮汕画派。我反对搞宗派，但提倡画派。”就此得到不少当地画家响应，并委托《岭东人文考论》作者孙淑彦为此概念造文。

郭莽园曾向记者回忆起当时情况。动笔前，孙淑彦向郭莽园征求意见，郭莽园反问道：在南北中西交流越来越频繁的社会环境下，真的需要画派吗？“后来有个叫林凯龙的学者，提出‘潮汕画派’的概念，但似乎没有引起很大的反响。”

“岭东画家”的提出似乎更早，据广东美协原主席许钦松介绍，上世纪30年代初，潮汕画家由孙裴谷、范昌乾等人牵头，在汕头组织“艺涛画社”，经常举办雅集和联展，于1931年将雅集和联展的作品编成《岭东名画集》，吴子寿在画集序中期望“他日岭东画家作品，抗衡于域中”。

虽然有创作、评论者对“岭东画派”表示不同程度的赞同，而许钦松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潮汕出现了大批书画家，但提“岭东画派”不可取，既不符合艺术规律，也没有顾及艺术的现实。许钦松认为，画派不是人为打造出来的，而是自然、自由成长的，如岭南画派主要是在后人的评价中诞生的。“岭东画家的画风也千差万别，并不存在趋同性，又何谈画派？”

郭莽园表示，岭东的确存在画家群体，他们有一些相似之处。但是“如果仅仅从地域上来划分，岭东的画家都是岭东画派，那就没有什么意义”。潮籍画家罗宗海也并不主张“岭东画派”的提法，原因是现潮汕籍画家的艺术面貌非常多元。据王兰若的夫人黄文凤介绍，“王兰若从来不认同有一个‘岭东画派’”。

外来文化如何走进潮汕

岭东画家自成一方面貌，却在故里少有展示的舞台。据悉，今年5月落成的潮州美术馆，是粤东地区首个公共美术馆，填补了潮州市级公共美术馆的空白。该馆由潮州市文联下属事业单位潮州画院（潮州文学院）直接管理和运营，将致力为当地文化艺术研究、展示提供基础条件。

公共展览与博物馆空间是构筑公共记忆与历史认识的重要手段。无论是首个展览“思源——林墉绘画艺术特邀展”，还是本次的“造化心源——林丰俗作品展”，潮州美术馆所展，都是从潮州走出去的艺术大家。在潮州美术馆顶楼的常设展，展出历代潮人书画。据悉，该批展品均来自潮州籍收藏家所捐赠，旨在呈现“浓厚的岭东画派风格和鲜明的地域特色”。

今天，展现本土文化与风貌只是一家公共文化机构工作的开始。据公开报道，今年6月，广东美术馆就与潮州文联签订了框架合作协议，不定期向潮州美术馆输出美术展览、学术讲座等相关资源。而数年前成立的民间文化机构狮峰书院，就曾邀请国内著名学者如顾铮、陈映芳、陈鸿宇等教授走进潮汕，主讲艺术学、社会学、经济学等相关文化领域话题。

潮州当地文化界人士告诉记者，潮州是自疫情发生以来最安全的城市之一，一大原因在于“出去的人多，进来的人少”。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文化领域。岭东的艺术大家走得出去，而外部文化交流如何走进潮汕，或将成为本地公共文化机构未来重要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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