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婚房

汕头日报 2020-07-26 01:55

■ 黄春馥

现在很多年轻人结婚,都把婚房列在第一条件。毕竟,房子就是人生路上的斗笠,有了房子,才不怕风吹雨打。有了房子,一个家才有了根据地,进退心里才有底,遇上变数也不至于惊慌失措。而对母亲来说,她跟父亲经营的“斗笠”,可说是经历无数艰辛。

第一次跟父亲到这个弥漫着煤烟味的城市,在这条小巷里,她看到自己的新家。这个新家远比不上在饶平的家,毕竟那还是旧家族的祖屋,有水井,有天井,还有像样的客厅、房间。父亲的这个家,是歪歪扭扭的破棚屋,墙是各种各样的旧木板拼接起来的,木板间留着大大小小的缝,冬天漏风,雨天漏水,晚上漏光。屋里的两根立柱上面的蛀孔像各种奇形怪状的眼睛,让人担心不知什么时候两根柱子彻底罢工,哗然倒下,让这里彻底变成一片垃圾堆。晚上,母亲住在这里,摇曳的煤油灯昏暗的光洒在她身上,透过木板的缝隙可以看见外面无边的黑暗。她的心就像黑暗里的灯光,影影绰绰的,有希望也有茫然。

婚后三年,他们一直为改善住房条件而努力。那时他们主要住在韩江林场,逢年过节才回汕头。父亲分到一批木材之后,就兴冲冲地把木材运回汕头。如果说,结婚前四处漂泊,从来没有让他意识到一个小巢的重要性,那么结婚后他就确确实实明白了,现在自己必须像燕子一样,一点点地衔泥,搭起一个像样的家。这批木材点燃了他们所有的希望跟干劲,他们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了。

先在家附近搭一个棚屋,当作临时住所。他们在那个棚屋里一住许久,泥工、木工、瓦工,都是自己干。他们借了板车拉来泥沙。没有搅拌机,就用脚踩,几天下来,母亲的脚被碱侵蚀得火辣辣地疼。几堵不大的墙还没砌好,她的脚脱了一层皮。父亲的雄心壮志是:二十平方米的地上建起两层楼,下面做客厅厨房,里侧安放奶奶的床。楼上就住我们一家。问题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第二层勉强盖起来,楼上铺着没有刨过的木板,却没有了上下楼的梯子——他们的钱已经用光了。

父亲原先在楼上的进口处竖了两根开裂的废木头,在两根木头中间钉了几根木条,当作上下的简易梯子。每次他们上下楼都十分小心,害怕梯子会罢工。毕竟,那是拼凑起来的梯子,能否承载成人的重量还很成问题。那时,母亲刚怀着姐姐,竟然也在这把不靠谱的梯子上上下很久。到了后来,他们终于赚够了建一条楼梯的钱。

等我回到汕头后,我看见的是真正意义的梯子:下面是两级红砖铺的台阶,上面的台阶如一个平台,连着一丝不苟向上延伸的木梯。木梯边上有扶手,每级台阶由两块成直角的木板拼成。这条规整的木梯花了他们多少心血?不知道。我只知道冒冒失失的我每次急匆匆地冲上楼,或是三步并作两步地下楼时,都从来不用理会梯子的质量。每当奶奶上楼查看我们的动静时,那威风凛凛一步一顿的上楼声是最有效的警告。我们可以从容地收拾残局,坦然接受她的检阅。

后来又因煤烟味太重,父亲用杉皮在家门口搭了个厨房,用来放置煤球跟煤炉。关掉家里内外两道门,厨房还成为澡房。父亲在杉皮墙下面凿了道浅浅的水沟,通向外面的下水道。有一次澡房跟厨房还溜进一条蛇。

这个父亲母亲费尽千辛万苦建起来的房子没有厕所。我们依然得像很多人家那样上公厕。不过,这样的条件比起左邻右舍,居然也算是不错的了。起码那个时候一家十几口挤在二三十平方米房子里的也大有人在。

人,就像公车里挤得密不透风的乘客一样,只要憋足劲敢挤,会挤,总会在生活看似无缝可钻的墙上,挤出一个孔来。母亲的婚房,是她迈进家庭里最艰难的一步。迈出这一步,她的人生才真正地跟父亲变得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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