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湖畔有人家
□巫晓玲
在苏浙皖三省交界处，有座古老美丽的小城溧阳，前年夏天，应林兄的邀请，我们在那小住了两天。溧阳那美如佳人明眸的天目湖，苍翠如黛的南山竹海，芦苇丰茂、盛产虾蟹的长荡湖，还有那自然恬静的田园风光，都让我流连忘返，而我最喜欢最念念不忘的，还是天目湖畔林兄太太家的那座农家小院，还有那原生态的农家生活。
林兄是先生中学同窗，在上海工作，他太太小师妹是溧阳人，师妹是林兄对他太太的爱称。师妹的娘家就在溧阳市天目湖镇郊区乡下的村落里。
那天，林兄夫妇到机场接我们，从南京到溧阳，车程才1个小时左右，说话间就到了。当车从镇里拐进路边的乡道时，我只觉眼前一亮，一道美丽的彩虹出现在我们前方，只见平坦的柏油路面，中间是红黄蓝三条实线，随着地势起伏，在一片山峦、田园和竹林之间，逶迤向远方。这就是传说中的彩虹公路了。师妹说，这是溧阳1号公路，是溧阳市打造的旅游风景道，连接着旅游景区和美丽乡村，沿途风光秀丽，她和跑友经常约了晨跑或夜跑。我说这可是我见过的最美跑道了。真是车随彩虹行，如在画中游。
师妹的家就坐落在彩虹公路旁边的山坡上，远远望去，数座白墙灰瓦的农家屋舍散落在树木和竹林之间，后面是连绵的山峦，前面是大片的稻田，恬然安静，一派江南田园风光，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世外之感。
进村，得从稻田间的小路进去。这片稻田里有一畦是师妹家的，他们家吃的米都是自己种的。从车窗望出去，只见稻谷已经抽穗，再过一两个月，便会是一片金黄了。有白色的鸟儿或飞或停在稻田间，自由自在。师妹说这些年生态越来越好，鸟儿也越来越多了。
不期然的，就想起了孟浩然的《过故人庄》，“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师妹的父母淳朴热情，知道我们要来，早早备好了一桌子菜，有蒸腊鸭、白切鸡、红烧黄鳝、白灼虾、焖笋干等等，看似家常，但自带天然的乡村气息，尤其那盘焖笋干和炒南瓜，那盘笋里面并没有肉，可吃起来滋味醇厚，甘香无渣，那盘清炒南瓜，更是清甜嫩脆。师妹说，鸡鹅自家养的，竹笋南瓜番薯梗自己种的，虾是自家池子捞的。那笋干是自家挖自家晒的，然后用蒸腊鸭的汤汁焖的，而那南瓜，是刚开花长出食指粗细的瓜苗就掐下来炒的，再大一点他们就觉得老了不吃了，拿来喂鸡鸭。听得我这个所谓大城市来的人，有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羡慕不已。
而最特别的还是那道溧阳扎肝，一扎扎的，枕头形状，卧在盘里，很是诱人。这是师妹母亲专门到镇上买来款待我们的。溧阳扎肝，可是溧阳名菜，上过《舌尖上的中国》呢。林兄告诉我们，关于溧阳扎肝，还有个民间故事呢，说是宋朝年间，陆游之孙陆立基因喜溧阳山水而定居于此，到了明朝，陆家后人陆征苦读经书，将赴京赶考。临行前，他母亲想做顿饭为儿子饯行，可家里只有两块油豆腐和一点五花肉了，于是到隔壁去借，可邻居家也只剩下一小块猪肝和一段猪小肠了，母亲只好就地取材，用两块油豆腐包住五花肉和猪肝，再加一片笋干，然后用猪小肠扎结实，然后加上姜葱料酒等等调料卤煮，没想这道应急之作，吃起来却是肥而不腻，软烂鲜香，陆征吃了赞不绝口。翌日进京，陆征金榜题名，高中进士。此事传为佳话，而“扎肝”与苏南话“做官”谐音，便成了取兆的佳肴。功名非我所求，但能品尝到这道风味独特的溧阳名菜，倒是有口福了。
溧阳多竹，从村口进来，可以看到村里人家的院落都很干净整洁，院里院外竹影婆娑，鸡鸭们在竹林里觅食散步打盹，很是悠闲自在。虽是农村，却不脏乱，从彩虹公路进来的路口，那里有个漂亮的凉亭，之前我以为是公交车站台，却原来是个垃圾站，这里虽是农村，大家却很注意环保，垃圾统一投放，难怪这一路所见，都是那么清新洁净，就连空气里都带着绿意。
师妹家自然也是种了竹子的，而且在她家院子旁边的山坡上还种了果树。听他们说，有苹果有樱桃有梨，还有林兄从老家饶平带来的三华李，可惜现在都还没开花结果。不过，这个季节，却正是板栗即将成熟的时候，板栗可是溧阳特产呢。于是便带了我去摘。
板栗树我以前曾在梅州见过，树木高大。而他们家种的才一人多高，却已经结果，一个个绿色小圆球，刺猬般的锐刺，让人不敢随意采摘。师妹倒是有备而来，带了剪刀，手法熟练，咔嚓一下，一颗板栗球落地，再一敲，一颗鲜嫩的板栗露了出来，师妹说可以生吃的，我放嘴里嚼了，新鲜的板栗鲜嫩清甜，满口生津啊。
师妹家的院子很大，分为生活区和休闲区，生活区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和一间平房，还有一个小篮球场，休闲区则是种花种草，小径通幽，有点江南园林的样子，而最让我喜欢的就是围墙边的那个湖了，师妹父亲自己挖的，里面养了鱼啊虾啊，四周垂柳依依，花树相间。
傍晚时分，捧上一杯天目湖白茶，坐在湖边树下，眼前是水波粼粼，光影变幻，仰头是蓝天白云晚霞，乡村的天空是如此辽阔啊，目光延伸，只见夕阳下广袤的田野上，彩虹公路蜿蜒起伏，所经之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晚归的牛儿在田间吃草，夕阳挂在落羽杉树梢上，给路边的狗尾巴草镶上了金边。这江南乡村的黄昏，安宁静谧，没有车马喧，唯有山风带来竹叶的清香，农家晚炊的烟火气，还有不知哪家大黄狗的犬吠声。这正是我热爱的大自然的气息啊，这正是我向往的理想生活啊。沉浸在这美好的时光里，我是“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了。
而此时，师妹的父亲正在湖边侍弄着菜地，她母亲在摇着水泵打水洗菜洗米准备晚餐，我的理想生活，于他们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生活。而这，本来应该是我们最初的生活。
山中做客两日，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又感觉过得很慢。
告别的那天，站在院子门口的柿子树下，我说，或许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时候，柿子挂满枝头的时候，大雪纷飞的时候，我还会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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