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潮汕歌谣同根同源血脉相连 闽南歌谣传统文化之花香漾两岸
□吴奎信
闽南歌谣是闽南文化园地上的民间文学之花，常用本土方言俗语抒怀表意，潮汕歌谣也有这一特点。由于潮汕方言是由闽南方言演变而成，所以闽南歌谣中的方言俗语，潮汕人有很多能看懂读出，读来倍感亲切。
被誉为“台湾邹鲁”的台湾嘉义地区，自古文风鼎盛，在民间蕴藏着丰富的文化资源。台湾嘉义学界珍惜这得天独厚的历史遗产，群策群力把流行台湾而积淀于嘉义的闽南语歌谣挖掘出来，整理出版了《嘉义市闽南语歌谣集》（下称“歌谣集”）。
歌谣集中每首歌谣都有两种样式，一是采录记下来的，另是整理后刊出的。前者是为保留歌谣的原汁原味，后者是让不懂闽南语者都能读懂歌谣。为使读者能较深入的了解闽南歌谣，对采录下来的歌谣中难读的字音难理解的词义，都有注音示意，甚至连被采访对象与采录者的姓名及采访的时间地点，都在每首歌谣上方录出。如此严谨细致的工作，绝非唾手可得。例如仅是给闽南方言注音，他们就得办班研习和训练闽南语的记音方法，统一声母韵母与声调的记载。采录歌谣的都是祖籍闽南的十多位四五十岁的嘉义学者，他们具备了向当地耆老采访歌谣的语言条件。年青的闽南籍学者因台湾多年压抑方言，对母语已听不懂和说不出了。采编歌谣的嘉义中老年学者，为弘扬本土传统文化的辛勤付出是令人钦仰的。
歌谣集收录的主要是儿歌与民歌，内容多姿多彩，情歌更色彩浓烈，寓意深沉。例：（仅录歌文，略去注释。）
一盆好花鹰爪桃
原采录：
一盆好花鹰爪桃，准备一蕊卜阿哥；
是哥金嘴唔敢讨，有哥的额免惊无。
经整理：
一盆好花鹰爪桃，准备一朵要给哥；
是哥金嘴不敢要，有哥的分不怕没。
天顶落雨粒粒坠
原采录：
天顶落雨粒粒坠，粳米缚粽 作堆；
旧年共君唔相捌，今年共君 分开。
经整理：
天上下雨粒粒坠，粳米缚粽不成堆；
旧年共君不相识，今年共君不分离。
闽南歌谣常用本土方言俗语抒怀表意，潮汕歌谣也有这一特点。由于潮汕方言是由闽南方言演变而成的，所以闽南歌谣中的方言俗语，潮汕人有很多能看懂读出。如文中引用的歌谣“旧年与君唔相捌”句中“唔相捌”潮语读为“唔相剥”，意为“互不认识”，是常用口头语，但非潮人却难明其意。再如引用歌谣中的“唔敢讨”“免惊无”等词语，不懂潮语者或能知其含意，也会认为生硬，浅陋，拗口。但懂方言者会认为上述词语的表情达意，不仅透彻、率直，且有亲切感。
嘉义学者整理出版歌谣集，得到了当地行政的鼓励与支持，嘉义市市长张文英为该书写了序言《重建民间文学，传承祖先智慧》。他说：“民间文学代表一个民族的文化根源，它保存了传统的文化特色，呈现出不同时期与环境的社会百态，风土人情，宗教信仰及伦理规范等，不但传承了祖先的智慧，也让后代子孙得以认识本土文化。”“如果我们能够充分调查并记录，将不难看出台湾移民的历史与文化分布的特性。”序言还表彰有关单位与个人对第一本民间文学集的采录整理与编辑出版所作出的贡献。
歌谣集是1997年出版，1998年初台湾中正大学副教授江宝钗女士就把书寄送汕头大学给我，江宝钗为什么会赠书于我？这需从我们曾一起在香港大学开会说起：1997年香港大学为纪念该校中文系成立90周年举办一次学术研讨会，系主任赵令阳教授邀请了汕头大学中文系和历史系几位教师赴会，我虽退休了，但仍有幸在列。我写的论文是《潮州歌谣与潮州歌册》，被定在交流会上宣讲，后来在一次会议中间休息时，江宝钗走到我跟前彬彬有礼地说：“参加这次会议，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听了您的论文讲演。”我未敢领受这过分的褒赞，更是思考自己的欠缺，我与江宝钗素昧平生，这次看了她的名片，我才知道她的姓名和职业身份。这位年轻女学者的谦逊和对年长者的敬重推崇，恰好表现她气质良好，度量宽广，修养有素。会议休息时间有限，我们约定另找空暇谈叙，遗憾的是各项活动紧锣密鼓，难偿所愿。令人意外的是过了半年多她便给我寄来歌谣集，原来她是歌谣集的总编辑（主编）。在香港大学开会时该书已交付出版，但她却守口如瓶，沉稳、低调、内敛、包容，这可说是江宝钗的性格特点。
江宝钗对台湾民间文学的研究已有数年，尤其对流行台湾的闽南语民歌的研究有较丰厚的积累，并有独特的见解，她为歌谣集写了第二篇序言，对流行台湾的闽南语民歌的题材丰富的内容，灵活多彩的形式，做了具体细致的分析描述。并引证具体情歌歌词，揭示其深刻的文化内涵。她写道：“这些情歌歌词无论从内容传唱的形态与流传闽南地方的"蛋歌"极为相似，很可能是闽地移民携入台湾的。而这些形式整一的情歌，歌词的差异性很可能承载着特定区域与历史文化的特质，具备深刻的内涵。”
她还说：“相关闽南语情歌题材之丰富，修辞之活泼，内容之多样，足堪与魏晋南北朝的吴歌西曲相拟，谁说汉民族是一个不歌的民族？”江宝钗在序言末尾还说歌谣集的出版只是一个发端计划，未来持续透过民间文学的发掘出版，一方面重建嘉义地方的文化传统，另一方面让嘉义的区域与历史特色完整的呈现在世人眼前。
江宝钗与其文友多年来致力于民间文学的发掘与研究，可惜因失联已无法分享其成果，然而他们的处女作即开山之作歌谣集已一炮打响，令人眼界大开，深受教益。我喜爱歌谣集，阅读多遍，仔细品味其深厚的内蕴，终于感悟到：“闽南歌谣这朵花不只是闽南文化园地上民间文学之花，而更是现实社会中宗族血缘之花。这花根扎闽南又穿越海峡落地台湾，花开二度。此花与闽南本土之花同根同源，幽雅秀丽，人皆爱之。但愿大地春来早，两岸漾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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