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留在湖北农村的物理教师为百余名学生远程授课 特别的手写直播课

夏佳在湖北用简陋的设备为潮州的学生上网课。

滞留在泰国的刘坤琦在给学生上直播课。

夏佳老家的房子。

夏佳直播用的笔记本。本栏均为受访者供图

“走进”北堤村敲开春天的门

一部手机、一本笔记本、一支笔、几张纸，还有个晾衣架，这是夏佳的教具。此时，他被滞留在湖北省天门市的一座村庄——北堤村，封村月余，挡住了回程的脚步，不得已网上远程授课。他的学生远在广东省潮州市。

7年没有回湖北老家，潮州金山中学的高一年级志博班物理老师夏佳怎么也没想到，今年春节返乡竟赶上了疫情。

他教的两个班共103名学生，他是唯一的物理老师，还是年级长，且班上的教学进度和其他班还不一样。焦急随着时间流逝与日俱增，夏佳想到了直播授课。

2月9日，比学校通知早一天，比全面“云开课”早22天，夏佳的直播课简陋地开始了。

然而，封村后，夏佳老家的商店全部关门，生活物资短缺，纸笔都成了稀罕物，而且，他还要与网络卡顿作斗争。

转折出现在夏佳用流量直播上课的事被南方+报道后，电信部门闻讯为他开通了特别权限，学校也安排了专人跟进。当地称，潮州各县区滞留在外地的教师有31人。

如今，夏佳的直播课上了一个多月，村子也解封了。解封的第二天，夏佳的平板电脑到货了。去邮局取回这些直播设备的路上，他看到村里的桃花、油菜花盛开着。

夏佳想，回程快了吧。

南方日报记者苏仕日达海军实习生张霖

阖家团聚的日子封村了学生千里送祝福

1月18日，年前回家的日子，夏佳记得那天天气不错，多云。

下午5时许，开完全校教职工大会，夏佳迫不及待地开车，载着妻子、儿子，一行3人从潮州启程，回湖北和父母团聚。

夏佳的儿子2岁了，这是小朋友第一次回老家。妻子秦瑞红原本提议绕道武汉，回他们俩的母校华中师大看看。无奈路途遥远，加之塞车，看着小朋友从兴致勃勃到露出疲态，夏佳决定从湖南岳阳走，直奔湖北天门。

经过30多个小时的奔波，1月20日凌晨，夏佳一行3人抵达北堤村。进村前，夏佳载着一家人从村口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回家的路，“变化挺大，找不到路了”。

阖家团聚的这天夜里，父亲很开心，夏佳也睡得格外香甜。也是这一天，新冠肺炎病毒被确认会“人传人”，疫情防控迅速升级。

除夕（1月24日）这天，封村了。当日，湖北省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一时间，全村两三百户人家都无所适从。好在家里年前备足了年货，再加上屋前屋后种植有蔬菜，夏佳想着，“忍耐一段时间就能过去”。

得知老师身在湖北，千里之外的学生们，也不约而同地在新年祝福后添上几句问候“老师要多保重”“出门得戴口罩”……听说村里没有确诊病例，大家心安了些。一时间夏佳有些感动，学生们还挺暖心的。

等不来解除封村的消息筹措设备直播授课

等来等去，也等不来封村解除的消息，夏佳原打算初四初五启程回潮，到底还是耽搁了。

2月8日（元宵节），夏佳在班级群里说，想给大家上课了。不想，两天后，学校的通知也来了，“在志博班试点直播授课”。

夏佳说，此时的湖北老家，缺的不仅是生活物资，还有教学需要的直播设备。

家里不是没电脑，只是老到开机都成问题。夏佳的笔记本电脑和平板都在潮州，“想过让同事寄一台，但快递都过不来。”想来想去，只能用手机了。就着同事发来的电子课本，夏佳决定返璞归真，用手写板书为学生们上课。

此时的农村，纸笔是稀罕物。

夏佳翻箱倒柜搜出的存货很快用完了，向邻居、朋友寻求帮助，最后从读小学四年级的小邻居手中借到了一本本子，只好省着用。后来，戴着口罩和袖章的志愿者骑着电动车挨家挨户询问、登记需求，夏佳的本子和笔才有了着落。

有了书桌纸笔，直播少不了的还有网络，可家里没有宽带。父亲提议，与夏家相隔一条马路、距离约10米的侄儿家有WiFi，可以蹭网。

然而，拿到WiFi密码后，夏佳又发现家里只有一个角落有信号，于是，他把桌子搬过去，窝在角落里联网，但信号时有时无。夏佳也想过到侄儿家蹭网，但每天上课都要去打扰了，也不好意思，于是使用手机流量上课。

“老师是不是卡了？”因陋就简的直播课开始了

这是一个寻常的蓝色晾衣架，一头摞着参差不齐的书，另一头从柜子边缘伸出来。手机放在上面，摄像头从晾衣架的缝隙，镜头对着纸和手。人不出镜，夏佳戴着耳机一边写一边讲。

因陋就简，他的直播课2月9日开始了。

夏佳的手机已经用了两年多，“写字的时候，手一进来，焦距会跳，画面就模糊了。”再加上手机信号不够稳定，每当学生们在评论区问起，“老师是不是卡了？”夏佳便要停一下，问一句，如果大家都说卡，他就稍微等一下，让网络恢复。调试了几节课，夏佳向妻子借来了新手机，拿自己的手机当热点，直播效果才有所改进。

一节直播物理课20分钟，准备要花上一两个小时。夏佳就着电子课本，结合自己的理解，将题目抄到纸上，把直播时不容易画的图事先画好，再加上典型例题、配套练习的搜集整理。

学生庄如说，其他老师用PPT等软件，在家投屏能看到全屏，但夏老师的手写板书，还是得手机看，如果投屏到电脑或电视上，只有竖着的三分之一画面。不过，“夏老师笔记很工整，字也写得很好。”

那段时间，湖北疫情并不乐观，确诊数据仍在增加，夏佳知道网课还得上一阵子。村口依旧封得死死的，还好村里的志愿者们在穿梭，帮忙买菜、配肉、送煤气等，还好北堤村没有确诊病例。

直播很耗流量，第一周过去，15G没了。虽然夏佳使用的是无限量套餐，但超过限额会被限速，信号从4G降到3G。这样一来，网课更卡了。

那段时间天气糟糕极了。2月15日，鹅毛大雪压在树上、花草上，厚厚的一层，北堤村的气温降到了零下。年前夏家备下的肉制品见了底、儿子的奶粉和纸尿裤也告急，可村里的市场尚未营业，娃娃吵着要吃肉。

与此同时，湖北确诊病例数也在急剧增加。窗外变幻莫测，直播却铁打不动。从刚开始的知识复习、习题讲解，到3月2日“云开课”后的新课教学，每周4节课，夏佳一节也没落。从不失约的直播仿佛为师生们筑起一座避风港。

收到“特别授权”礼包直播课终于不卡了

天气回暖、春雪消融，在北堤村，晴朗的日子越来越多。

3月11日，夏佳在湖北乡村用流量直播上课的新闻经南方+报道后，有了回音。

报道发出当天下午，在潮州市教育局的协调下，中国电信潮州分公司迅速协调解决，为夏佳开通了特别权限，确保他在湖北期间可以全程使用4G信号上网课，且不收额外的费用。

金山中学校长沈茂忠发信息问候夏佳，鼓励他继续努力。潮州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告诉笔者，根据各县区反馈，当时滞留的教师有31人，此后陆续归来。截至3月22日，仅有个别老师尚未能返回。

湘桥区城西中学初一年级历史老师刘坤琦是其中的一个。特别的是，3月2日广东省开展“云开课”时，她滞留在泰国。带着3岁儿子和8个月大的女儿在异国他乡，刘坤琦也克服了困难，开展了几次跨国直播上网课。刘坤琦说，为了3月2日下午的第一节20分钟网课，安顿好儿女的她从1日深夜11时开始录制课件，一直到次日凌晨结束。还好，上课时，网络顺畅，直播基本顺利。

天气转好疫情也被控制了“能回潮州就更好了”

3月以来，湖北省每天新增病例都在下降。

“天门市已经十几天没有新增病例了。”夏佳说，北堤村的生活也逐步恢复正常，“隔三差五地有志愿者来，小孩吃上肉了。”

3月14日中午，北堤村解封了。当天起，根据疫情形势变化，湖北省实施分区分级差异化的防控策略，其中，低风险街道乡镇的社区、村组全部解除封闭管理。夏佳期待着，“要是能回潮州就更好了。”

物流慢慢恢复，为了提升网课的教学硬件，夏佳在3月9日时还网购了一台平板电脑和一个信号增进器。“天天盯着物流，看什么时候能到。”

解封的第二天，3月15日，平板电脑到货了。

3月16日，周一，新的设备启用了。学生们看到的不再是手写的板书，而是电子课件。这是夏佳老师用Notability软件制作的，“比之前方便太多，也清晰更多了。”

这几天，看到湖北往广东的列车开了，广东多地与湖北互认健康码，夏佳也开始为回潮州做准备了，先是学校开接收证明，然后凭单位证明，再到村委开证明。然而，夏佳的妈妈没有工作单位，也非潮州户籍，她的证明又有些困难。夏佳决定再等几天。

当国内形势趋于好转之时，国际疫情却越来越严峻。3月22日，刘坤琦还在泰国等待着回程。“希望疫情能稳定下来，尽快恢复正常！”

策划：何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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