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那段古城墙
友人郑鹏,生于潮州府城,长于潮州府城,平素,每有闲暇,喜欢在古城中行来行去,看来看去,随身带着纸笔,也就画来画去。几十年了,画了几千幅速写,他画大街小巷,民居的门窗户扇,天井客厅,古城风物,无不入画,他说自己是在“捞撬潮州文化”。
古城文化积淀丰厚,他的画作有文化内涵,是陈复礼先生说的“有物件”那一种,一看他的画,你就有感受,就有话说。平时一起喝茶,我会随口为他的画说几名句畲歌仔,往往得到他的认同。
你看,他又送来一幅速写,要我配上“潮州新四句”。
他画的是古城北门那段临江古城墙,宽宽的城基上新铺一条砖道,放有几辆共享单车,一眼望去,笔直的砖道两旁是碧草如茵,远处可见古朴的城楼,墙外几株木棉,树端已盖过城堞,给坚硬的城墙添上几分柔和。想一想,在这城墙上骑单车闲游,眼界开阔,两边美景尽收,真是个舒心畅怀的事。
我给它配上这么四句潮州畲歌仔:
城头古道曾用兵,
血染荒草卫古城。
盛世今日多盛事,
迎风赏景有单车!
为什么一开始就想到打仗用兵上去呢?因为城墙的出现和存在,首先是御敌,不是为了旅游者赏景。
从上水门往北,尤其是金城巷头的中兴巷往北这一段城墙,是保存最好的潮州明代长城。我是太熟悉也太喜欢了。早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我从乡下来府城读书,月圆之夜,喜欢与同学老范在夜自修时跑出来看韩江月。就是坐在这一段的城头上。他是位泰国华侨,喜欢文学,贾岛那首《寄韩潮州愈》的诗就是他念给我听我才知道的,从此一生都记得“直到天南潮水头”和“月明初上浪西楼”。
说来也巧,我以后留在潮州,成家时就住在这墙边上,妻子向人介绍,总说我们住在北门城脚。
中兴巷长不足百米,一头连着金城巷,一头直通城墙上石阶。我的孩子小时候,常常在晚饭后到这城墙上去玩。出生在城内的小孩好像特别喜欢野草,一上去就玩斗草游戏。我是知道这城头野草曾经染满卫城兵士的鲜血的。南宋末年摧锋寨正将马发,率领潮州人民奋起抗击元兵侵潮。后因元将收买了南门巡检黄虎子为内应,攻陷府城。马发率残部百余人入住金山子城,料难制敌,全家自杀殉节。全城人民在元兵屠城中几遭杀尽,留下个三家巷的传说,马发墓在金山顶上,后成了潮州八景之一叫《金山古松》。
到了明末清初的刘进忠反清复明,在府城与清兵反反复复的打打杀杀,更是血染荒草,民不聊生。
孩子太小,记忆中好像没向他们说及这些历史。后来倒是曾把我在剧团工作的同事编的潮剧《马发守潮州》介绍给他们。而当年,只是教他们知道那些野草的俗名,狗尾草,铺地锦,牛顿草,咸酸藤……
城墙头最好的风景肯定是夏天月夜。那时住房低矮逼仄,夏夜酷热,没有电风扇更无冷气空调机,吃过晚饭,孩子跑上城头去。月从韩江对岸的笔架山后面升起来了,江面银光闪闪,奇怪的是,月一升起,风也就来了,那就是爽爽的野生风,凉凉的水面风。那时的天是高高,满天星斗尽现,伴着月光照耀人间,城墙头,真是个好去处。
记得是1978年吧!某天,孩子紧紧张张从城墙上跑回来,大字细声说城上有人在搭厝,要在那里企起(居住)。不上去看也知道,那是从海南回城知青在搭棚屋,西湖边已出现一长列了,环城北路几乎变内街了。
好像不久,这些棚屋就消失了,有关部门为知青们解决了住所。不过,从那时起,孩子们再无兴趣上城头去了。而不久,我家也搬离了城脚。
郑鹏的速写捞撬出深层次的古城文化,点燃我的记忆。如果说,这些年古城的建设,滨江长廊,江边栈道,文化广场,湿地公园等等供市民休闲的众多设施的出现值得点赞的话,那么曾经是铁马金戈,血肉横飞的古战场,改造成骑行者的休闲胜地,更昭示着时代的巨大变迁,正像万里长城成为世界级旅游景区一样是盛世的盛事。
闲时到城头去骑单车,吹风赏景吧,那是很心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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