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年重读老友书

揭阳日报 2020-02-27 10:25

▲▲彭妙艳

因为曾属同一个市的作者,又因为我曾在韩师读过两年书的缘故,潮州的不少上了年纪的学者、作家,都比较熟悉,而且大多还是较好的朋友,如陈香白、曾楚楠、曾庆雍、蔡泽民、黄国钦等。

只有李英群,一时竟记不起曾否见过面,在哪里见的面?但对他的了解,却也还不少。因为上世纪末期那几十年,作者还不是那么普及,本县某个公社、某个村子建国后出过哪位作者,有什么特长、什么作品,都几乎了如指掌。好像锡场的林德芝、林先荣、林立、林盛钊等,在见面之前,就大抵有所听闻。至于玉滘的“三李”——李昌松、李作辉、李英群,当然也不例外。

从新中国成立之初起,以文学创作知名的作者(当时不时兴称作家),至新世纪,不少已经作古,硕果仅存,而还坚持创作者,如林英聪、林立、王云昌、林盛钊等,如有新著出版,我都乐于为之写序,或者有人以为同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因之惺惺相惜之故,尽管我少了几岁。

别说一个时代,就是一个时段的世道人心都有当时的“精神”。从五十年代起至改革开放初期还不太市场化的时段,那些大抵从农村走出来的作者,无论他从事什么工作,担任什么职务,以及从事什么文体的写作,大家都以诚相待,敬业务实,虽然文化都不是很高,但却正是靠着这份诚恳、这份敬业,写出了虽然不见得可以传之千古,但却有正能量,有广泛影响的好作品,对奠定本土新文学的地位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正是这个缘故,在文学创作手法更加多元化、胡里花哨的东西多了起来,他们的创作逐渐被边缘化以后,我愈是觉得那些通俗化的现实主义作品的可贵。因为起码它有益社会认识、人性滋养,有益良德良知的培育,我以为,对于读者,这才是好的营养。

写了上边这么多话,是因春节期间闲着无事,翻阅旧书,偶然发现李英群先生2000年签名赠我的一本他的个人散文集《记忆中的风铃》触发而来。坦诚点说,当年李先生把他的新书送我的时候,我一直搁着没有看。因为当时我的工作刚转行,忙着学习、适应新的业务,没有闲心阅读文学类的书籍。二十年这样一晃就过去了,而我才有了机会把它细读。

李先生跟我的业师张应之老师,同是1950年代末期的韩山师专学生,同样的中文系出身,可以说是改革开放前文学作者中较有文化的一类人。但是却因为长期从事群众文化、大众文化之故,他的创作,却有着同时期广大作者的通俗化、乡土化的特色。尤其让人赏心悦目的,是总在不经意间迸发的那点幽默。而且正是这点“潮式幽默”,使他的作品更加体现了本土智慧和本土艺术力量。这与他对方言土话的不断提炼与转化,使其笔下的文字保持浓烈的地方特色、大众品味同出一辙。

与同时期的那些作者一样,始终坚持社会责任感,把创作当作自己的感情世界与时代精神的共同体来经营,因而他的作品中不乏对于腐朽思想、落后观念与行动的针砭,有时甚至达到尖锐与深刻,但这与其对于先进现象的歌唱与拥抱却又一脉相承,“爱恨情仇”的交织,凸现了他追求正义、向往光明,热爱美好,坚持真善的传统而现代、本土也普世的心灵,因此他的那些朴素、真挚的体裁多样的作品,总能给人以如沐春风的阅读感受、醍醐灌顶的生活启示。与后来泛滥的那些膨胀个人、自我欲望、诉求与表现的什么主义的写作对于读者的感染,完全不是一回事。

廿年重读老友书,虽然因为年纪也大了,感情也已僵硬、粗糙,谈不上会有泪流满面或不能自已之类的感动,但是掩卷而沉思良久,感慨系之却仍难免。

于是不用追忆曾否与李英群先生是否见面,在哪见的面。但我透过《记忆的风铃》这些“硕果仅存”的创作,倏忽地却就平增了对于这些前辈作者所付努力与所取成就的认知与礼敬。虽然在对接本土文学与现代文学、生产新的现实主义作品上,我跟他们在路径上、手法上或所谓“维度”方面有着某些差异,但“心是相通”的。因之就想到写作这篇短文,对李英群先生当年的馈赠表示谢意,对当时的没有及时拜读表示歉意,同时也对这棵文学长青树的生机勃发表示敬意。

我相信老一辈作者的努力与成就,终究不会被人遗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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