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气满满大潮州 “潮州八阳”等地名的形成

吴构松

开栏的话

《潮州地名纵横谈》今天与大家见面了。

地名是重要的文化形态和载体，反映了人们对地方空间自然环境、人文环境的认知，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和追求，是相关族群的历史见证和集体记忆。潮州地名中蕴含大量的自然信息、人文信息，是地方文化遗产的重要部分，探究其内涵和价值，是了解地域自然生态、社会历史文化的入口。潮州地名安放着乡思乡愁，是确立地方认知，增强文化认同、文化记忆的重要依凭。

潮州地名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是潮州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研究、传播潮州地名文化是地方文化遗产和文脉保护传承的题中应有之义，也十分契合潮州市当前“打造沿海经济带上特色精品城市”的语境。

本栏文章旨在搜集地名现象，阐释地名内涵，研究命名规律，展现地域风貌，提升地名价值，探讨地名保护、地名管理、新地名的确立等问题。栏目所指的“潮州”，不是狭义的潮州市，而是“文化上”的潮州，期望以历史上潮州府管辖地区为主要观察对象。取名“纵横谈”，意在既突出价值挖掘的历史纵深，又突出问题探寻的空间视域。

潮汕地区有一句常用询问语：“你是底块伙？”意即“你是哪里人？”每个人都能轻松回答，可能是“潮州伙”，也可能是“潮阳伙”，或“登岗伙”，或“仙洲伙”，等等。答语中“伙”字之前就是答话者的家乡，一个地名，熟悉、平淡无奇。但是，假如再追问一句：你的家乡为什么叫“潮州”，为什么叫“潮阳”，为什么叫“登岗”，为什么叫“仙洲”，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回答好的了。

追问的问题，其实就是地名的由来、内涵。

潮州，得名于地理位置，因濒临南海，取潮水往复之意。在潮汕地区，同样以地理位置取名的，还有被合称“三阳”的揭阳、海阳、潮阳。在命名的理据和方式上，“三阳”与内地的贵阳、衡阳、沈阳、洛阳、辽阳、华阴、江阴等地名，别无二致。

阴阳，是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范畴。我国处在北半球，东、南面海，江河主要呈东西走向，阳光从南向北照射。古人根据地域与山脉、河海之间的位置关系，巧妙地用阴阳这一对概念来起地名：山的南边、水的北岸阳光充足，称为“某阳”；山的北边、水的南岸阳光不直射，称“某阴”。贵阳，正是贵山的南麓。沈阳，表明这地方处在沈水的北边。华阴，正位于华山的北麓。江阴，就在长江的南岸。

揭阳，得名于揭岭。揭岭是秦兵伐南越翻越的山岭。现揭阳市西北丰顺县境内的飞泉岭，就是它的一个山峰。有人考证认为，揭岭是现潮州市西面、北面的一大片山岭。汉代置县于山南，名揭阳，寓意揭岭之南。海阳、潮阳，最迟于东晋建置，取意就是海之北。

“三阳”，是对潮汕区域整体地理架构特点的高度概括：背靠揭岭，面朝大海，北高南低。这个地理特点加上所处北回归线上下的纬度，造就了少酷寒、多艳阳的海洋性季风气候，冬天山挡寒流，夏季海送凉风。再加上韩江、榕江、练江、黄冈河等河流冲积形成的肥沃平原和不算贫瘠的山地，这个区域成为世代潮人繁衍生息的家园。

“三阳”地名，遵循中原文化中地名产生的传统和习惯，历史悠久、影响深广。

在潮汕，在古潮州府辖地，用“阳”取名的还有好几个。自明成化十三年（公元1477年）起，揭阳、海阳、潮阳这三个县的地盘里先后析置饶平、惠来、澄海、普宁四县，饶平又析出个大埔县。后面这五县都有“阳”的别称：饶平称饶阳、惠来称葵阳、澄海称莲阳、普宁称洪阳、大埔称茶阳，齐刷刷成了“潮州八阳”，也就是“潮州八邑”。到了清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割海阳、潮阳、大埔三县北部的一片地置丰顺县，丰顺又被称为“新阳”。由于大埔以客家人居多，有人将丰顺归入“潮州八阳”，把大埔挤出去。此外，韩愈刺潮时，迁潮阳县治于新兴乡棉阳，因而后来棉阳又成了潮阳的别称。

至此，“潮州九县”共有十个“阳”！一州之内，县县有“阳”，“阳气”爆棚，蔚为大观。从地名学上讲，这么庞大的带“阳”字的地名群体，造就了一道亮眼的“地名景观”。

平心而论，后来的几个带“阳”的地名，多是照着传统套路来的。洪阳，是普宁的原县城，地处洪山之南；大埔老县城叫茶阳，建在茶山之南；澄海的莲阳，据说处在莲峰南面；惠来因其地处葵岭东南，故又称葵阳。这几个地名的来由和“三阳”相同。

另外三个“阳”，就比较特别。潮阳县治叫棉阳的依据，有说是北面木棉树多，也有说种植的是棉花，不管如何，“棉”非山亦非水。饶平置县时，现在的上饶镇至三饶镇一带分别有上饶堡、中饶堡、下饶堡，县治也据此取名三饶，但对饶阳这个别称中的“饶”字，是不是指称地理实体，县志未见记载。而丰顺叫做新阳，仅仅因为它是潮州府最新建立的县。

后面这三个地名取名的理据，可能要归结于文化心理。在阴阳这对概念中，国人偏爱阳。“阳”字在《说文》中的解释是“高明也”，后来又引申、派生出“太阳”“温暖”等义项，并被用来表示物质的两大对立面之一，即“阴阳”的“阳”。汉语带“阳”字的词语中，不少是含有褒义的，如“阳光”“向阳”“朝阳”“阳春”“艳阳”等。

在居住环境选择上，小至一间房子，大至一片村庄、一座城市，都希望阳光充足。地名中的“阳”字常表明向阳、干燥、安全。在全国范围内，叫“阴”的地名屈指可数，叫“阳”的地名极多，重名现象也较常见，像海阳、饶阳、洪阳都有重名。占着一片土地，叫个“阳”的地名，可给人大吉利的感觉。你看，陕西的咸阳，就是“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一个“咸”字，满满的自豪感。

因山水得名也好，依文化心理起名也好，都是地名常见来由，大潮州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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