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许府礼制等级探析

□待旦忘忧

中国古代文化是政治伦理型的文化，它以维护专制统治和社会稳定为目的，将礼法制度和等级差异涵盖于君臣士庶各个阶层，体现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正如《汉书·货殖传》所述，“爵禄奉养，宫室车服，棺椁祭祀，生死之制，各有差品，小不得僭大，贱不得逾贵。”

位于潮州葡萄巷东埕的许府，作为一座保留了始建年代建筑格局和特点的宋代府第，其规模形制当然也是有等级的，它的等级与其主人的品级无疑是一致的。

那么，在宋代建筑礼制中，许府属于什么等级？粗略梳理起来，目前大致有三种说法：一是郡主说，一些文章说，许府是北宋潮州官府奉旨为太子赵曙之长女德安郡主下嫁潮籍侍卫武官左班殿直许珏而建的。许氏族谱及许珏夫妇合葬墓碑上也有“皇姬郡主赵氏”之称谓。二是公主说，持此观点者同样认同许夫人是宋英宗之女的说法，并称许府始建年份为宋英宗治平年间。这意味着赵曙已经登基做了皇帝，许夫人已拥有公主身份，而许珏也就成了驸马，许府也就是“驸马府”。“驸马府”实行的当然是公主的府第等级。三是县主说，这种说法见之于明嘉靖《广东通志》和清雍正《广东通志》，两志均称许夫人赵氏为“太宗曾孙女德安县主”，按照这种说法，许夫人就不可能是赵曙的长女，因为根据宋系图，赵曙也是宋太宗的曾孙，两人的辈分相同。既然同为宋太宗之曾孙，那么许夫人则应为诸王之女，一般来说，其封号当为县主，许府则应为县主府第。

三种说法，莫衷一是，许夫人是否为赵曙之女？许府的建筑形制究竟属于什么礼制等级？弄清这些问题，对于准确解读这座宝贵的古建遗产，对于具体了解中国古代的建筑礼制，是具有认识价值的。

要对上述三种不同说法作出研判，还是要从寻找史源并挖掘其他历史信息入手。

首先看历史文献。根据《宋史》记载，宋英宗赵曙共有四女，长女为德宁公主，治平三年（1067年）下嫁左卫将军王师约，逝世于宋神宗元丰八年（1085年）；次女为宝安公主，宋神宗登基后，进舒国长公主，下嫁左卫将军王铣，元丰三年（1080年）病逝；三女为寿康公主，下嫁张敦礼，进冀国大长公主，宣和五年（1123年）去世；四女舒国公主早亡。可见，许夫人德安为英宗长女的说法缺乏史料依据和旁证。潮州有文章称许夫人就是舒国公主，称宋史误记为早薨。这种说法同样缺乏史料来源和旁证，是不能成立的。

要弄清上述问题，除了寻找文字史料以外，还应该重视实物信息的挖掘。许府作为保留了始建年代建筑格局的宋代府第，其建筑形制和相关数据就是研判府第等级的实物依据。

先看许府的厅堂面阔间数。门屋和厅堂的格局是第宅的最基本要素。著名古建筑史学家傅熹年认为：“就唐至清的等级制度而言，面阔九间为皇家专用，七间为王以上专用，五间限贵族显宦用，小官庶民只能建三间之屋。”明洪武五年，礼部就曾明文言：唐宋公主视一品，府第并用正一品制度。今拟公主第厅堂九间，十一架。了解许府建筑形制者都知道，其厅堂面阔为五间，间数远低于公主府之标准而与显宦间数相同。

再来看许府的厅房间数。许府的厅房共有五十五间，但笔者也赞同一些文物工作者的观点，许府后包九间当属规制外的附属用房。依据有二：一是中国古代宫廷府第采用模数网格进行设计，规制内的建筑整体性很强，主体建筑位于院落地盘的几何中心。据此，从许府平面图首座东西两个墙角分别向后座东西两个墙角画对角线，其交叉点恰好落在中厅之中。这说明，中厅是整个府第的几何中心，对角线所在方框范围内的建筑物是一个整体。而若从后包东西墙角分别向前座两个墙角画对角线，其交叉点却落在中厅北侧的走廊上。这说明，后包九间与府第主体并非一个整体。二是从许府火巷进入后包的石框门，门扇朝后包而门闩设在府内一侧。这也说明，后包九间只是府第的附属建筑。这样，扣除后包九间，许府规制内的厅房为四十六间。

在宋代，拥有四十六间厅房的府第是什么等级？宋熙宁七年（1074年），曾拜枢密副使、吏部侍郎的邵亢去世，皇帝赠邵为吏部尚书，即其乡赐宅五十间。吏部尚书是从一品礼遇。宋建炎三年（1129年），枢密郑防去世也获皇帝赐给居室五十间以抚其孤。郑防生前除签书枢密院事，为从二品官员。是不是从二品官员也可以得到居室五十间的待遇呢？[宋]杨时龟山集编入的“枢密郑公墓志铭”称郑防去世获得的“褒赠之典皆度越夷等”，就是说，郑防获得了超越从二品等级的恩典。这个恩典的等级与邵亢一样，当为从一品。而潮州许府的厅房比从一品少了四间，应为正二品的等级。从一品五十间，二品四十六间，这与明代第宅一二品在四十至五十间左右的等级规定相近。

唐代时，皇太子之女为郡主，从一品；亲王女为县主视正二品。此后宋沿唐制。根据上文考析，从许府的厅堂面阔与厅房间数来看，许府应当就是按照正二品的规制兴建的，许夫人应当就是县主。明清《广东通志》的说法与许府的建筑规制是相符的。

那么，许府会不会是依照许珏的官阶等级营建的呢？如何解释许珏夫妇墓碑“宾州观察使附马国玺许公皇姬郡主赵氏”的称谓呢？

关于许珏的官阶品级，其入仕之初为侍卫武官左班殿直，按宋代官制，其品秩为正九品。“尚主”之后，曾任宾州观察使，为州一级的军监虚衔。后期始任宾州知州，封武功大夫，品秩为三品，其官阶等级与许府的建筑规制仍有较大差距。

至于许珏夫妇墓碑上的称谓，笔者推测，“郡主”可能是许夫人去世后皇帝对她的封赠，而称许珏为“附马”，则更透露出追赠升阶的“意味”。因为“附”字本身就包含着“另外加上，随带着”的意思。皇族女子去世了对其追封升阶，这本来就是皇族事务中的惯例。将县主追封为郡主，县主的丈夫县马也随带着升阶了。“附马附马”，此“马”非那“马”了。

新闻推荐

潮州市领导带队开展节前“创文”专项督查 补齐工作短板 提升城市形象

本报讯（记者郑健）18日下午，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王文森带队开展节前环境卫生、交通秩序等“创文”专项督查，要求各级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