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人生止步潮州

潮州日报 2018-12-01 09:36

公元1850年11月22日(清道光三十年十月),旷世英雄林则徐病逝于广东潮州府普宁县行馆(有云馆在今洪阳镇),一时间天下震动。

是时,洪秀全上帝会在两广地区迅猛发展,正聚集广西金田村举义,清廷对此惊慌失措,便是此前与林有过节、甚至反对过的臣僚和官吏,大都荐举林则徐出来收拾局面,道光帝急诏林则徐,赐钦差大臣关防,着令驰赴粤西剿办军务。林则徐正卧病老家福州,受诏之日即启程,星驰前往。自福建省城至粤东潮州府城,计十六站,于是月12日连程赶到。本期接续前进,预计不数日便抵广州,佢知行至普宁县,即吐泄并作,力疲不能兼程,再经舆中颠簸,三日内尚不能行至两站,虽经延医调治,而乡僻土医大都以意为治,急求速效,而奏效愈迟。林则徐是月19日上奏《途中忽得重病折》。似乎意犹未尽,同日又作《遗折》:“遽觉心神分散,自知万难求痊,伏枕望阙碰头,悲号欲绝”,他继续着笔,“方将克日遄征,誓扫鲸鲵而复命;岂料半途遂废,难延犬马之余生;未效一矢之劳,实切九原之憾。上负圣恩委任,只期图报于来生;自知痼疾膏肓,愈觉哀鸣于垂尽”,“但期将士一心,战守并用,能坚壁而清野,终扫穴而擒渠,而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矣。”“叩谢天恩。伏乞皇上圣鉴,臣不胜呜咽迫切之至。谨奏。”(以上资料均录自宫中朱批奏折)至22日,林则徐在普宁行馆离世。

一代雄杰没有死于疆场,而死在病榻,肯定是伟人之恨事;对于庶民百姓而言,则有泰山其颓之惊痛。因为死得蹊跷,一时传说纷起,最有影响力的一说是林则徐被毒死。或说广州十三行的大买办(更有指名伍姓者)买通了随行的厨子,在粥里投入巴豆汤,又据说林则徐临终念着“星斗南”三个字,或说其实是闽语“新豆栏”,即羊城十三行买办大佬的聚居地豆栏街。言有顺理处,却无据入刑律。还有一说,多人劝林公子穷究其事,家属虑及清律,凡毒死者须开棺验视,家属忍而不请。而广西洪秀全们之反响则颇为强烈,初始惊恐,至此兴高采烈,据冯桂芬《林文忠公祠记》载,“粤匪倡乱,诏起公视师,旌旗及于楚南而薨。粤匪夙知公名,闻将至,相约解散”,又,李金旺主编《林则徐家书·林则徐小传》有云,“命为钦差大臣,赴广西督剿,粤民额手相庆;洪秀全恐怖,谋遁入海,那知天愁遗,行次潮州薨矣。”又有传闻被奸徒以黄蜡毒死者,粤省市街哗然。“遗疏入,(帝)优诏认恤,于諡文忠。”当是时,咸丰帝已登基,即御制挽联以悼:“答君恩,清慎忠勤数十年,尽瘁不遑,解组归来,犹自心存军国;殚臣力,崎岖险阻六千里,出师未捷,骑箕化去,空教泪洒英雄。”

据刘存宽《外国人眼里的林则徐》一文记载,当年曾任英国驻广州领事兼驻华商务监督、后任英国驻香港总督兼驻华公使包令著文详细记叙林则徐之死及其遗体由普宁发往侯官原籍时沿途万人空巷、悲恸欲绝的情景。包令写道:“灵柩由36人抬,前面有人开道,有他生前总督级的扈从队;一顶轿子抬着皇帝任命他前往广西的黄纸书写的诏书,另一顶轿子抬着他的官服和官帽,第三顶轿子抬着和他本人一样大的遗像,此外还有他本人的绿呢官轿,以及装有他的朝珠以及其他官徽的轿子。队伍中还有几个念经的道士和装在笼中供祭祀用的大白公鸡。紧靠着灵柩的是他的三个儿子,他们身着粗麻孝衣,脚上穿着草鞋,以示深切哀悼,每个人均由两个人搀扶着。灵柩后面跟着许多盖上白麻布的女眷乘坐的轿子。众多的高级文武官员也加入了这个长长的行列。灵柩庄严缓慢进入福州城南门时,鸣炮三响,最后抬入死者的宅第。遵照咸丰帝的谕旨,给林则徐撰写了祭文,祭文历述这位亡灵的丰功伟绩,并由盐政道戴嘉谷在林则徐的纪功碑前隆重宣读。”包令其人及其在中国的行状,自是一个帝国主义分子;而作为学者的包令却没有泯灭良知。他于1852年12月14日在英国皇家亚洲学会上宣读题为《钦差大臣林则徐的生平及著述》的论文,表达了他对林则徐无限崇敬的心情。他说林是“中国政治家中最卓越的人物”,他是“该国人民的缩影——那个庞大帝国的舆论,集中表现在这个人身上。他是中国的一位理想的爱国志士,他是圣人,而且是万圣之圣,他把自己的智慧同传统的智慧结合了起来”,他是“中国爱国志士的骄傲”,他是“中国通过坚韧努力而获得荣誉的许多范例之一”,他“太伟大了,不会被人遗忘”,他“忠诚地、几乎不间断地为他的国家服务了36年,在社会生活中他以廉洁、睿智、行为正直和不敛钱财著称”,“他为人从容可敬,独立不羁,他因忠于友谊和仁爱为怀而受到敬重,他的举止不加矫饰,忠诚毕露,令人可亲”,“他的影响远及最僻远的村庄,构成社会的主要基础”。

林则徐身后,赞颂和研究的篇章有如文山墨海,我所以不惜篇幅举出一位外国人的例子,除了史料上的价值,更有学者的良知。我认为包令的评价是平实的,没有溢美,没有拔高,当然也没有偏见,因而也是公正且切中肯綮的。史海钩沉,令人慨叹。我是潮州人,我个人很希望广东各级有关部门能够为林则徐逝于潮州斯府做些实事,以纪念这位伟大的民族英雄,以激发普天下炎黄子孙的爱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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