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的马王庙
马王庙也称马神庙、马祖庙,全国皆有。潮州的马王庙位于太平路上水门街北面数十米处之“文卫巷”(即老居民惯称的“马王庙巷”)。康熙《潮州府志·祠祀》所说的“马王庙,在镇署东偏”,即指此处。
马为什么会成为“神”?要探究这一信仰的来历,不能不追溯到原始宗教中的动物崇拜。动物与人息息相关,故先民把动物尊奉为神而加以崇拜,是一种普遍现象,中外皆然。正如十九世纪德国哲学家费尔巴哈《未来哲学原理》中所说的:“人之所以为人,要依靠动物,而人的生命和存在所依靠的东西,对于人来说就是神。”
马对人的用处,远远超过猪羊:耕作,乘骑,运输,征战,都离不开它。所以在相传成书于战国、汉初的《山海经》中,许多神灵被描绘成“人面马身”、“马身而人面”或“马身而龙首”。而远在周代,官方就设有“掌王马之政”的专职官员“校人”。《周礼·夏官·校人》还规定:“春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社,冬祭马步”。因“马无先祖可寻”,故“马祖”指天上的“天驷星”;先牧,指“始教人以放牧者也”;马社,是“厩中之土示(同“神”)”;马步,指“为灾害马者”(即保佑马不受灾害的神灵)。一年四季都有与马相关的专祭之神,可见马神信仰从远古时代即植根于先民心中。
其后,历代都有由官方祭祀马神的制度,尤以明代为甚。明太祖朱元璋特命太仆寺主持祭马祖诸神。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下旨在莲花池畔建马神祠,由官方礼祭。从此,马王庙遍布全国各地,而这一现象又与明代的马政有密切关联。
明初专管马政的部门有太仆寺、行太仆寺、苑马监、群牧监等,马则由军队养牧。后来却实行“编民养马”、“令民间孳牧”的政策。据马书田先生《华夏诸神·马神》所载:“开始是论户养马,后改成论丁(人)养马,再改成计地养马。给公家养马的人家叫"马户",养的马瘦了、死了,甚至到期限没怀上驹,都得罚钱、赔钱,再加上公差胥吏敲诈勒索,马户们苦不堪言。因此,马户们祭拜马神,祈求马神保护自家养的马又高又壮,以期顺利交差。”“到了清代,祭马神、马王的风俗,兴盛不衰,而且还规定了祭日:农历六月二十三日。当时,"凡营伍及武职,有马差者、蓄养车马者,均于二十三日,以羊祭之。"”潮人历来耕田、运输多用牛,马多服务于军方,故马王庙之建于“(潮州)镇署东偏”,顺理成章。
2016年出版的《潮州老街巷·太平路》中有一段话这么说:“"马王"即是蚕神,又称"马明王",是黄帝正妃嫘祖,传说中养蚕治丝的创造者。”“目前可考潮州马王庙(蚕神庙)仅此一座。”笔者以为,上述观点大有商榷的必要。马王是职在佑马的男神,咋会变成“养蚕治丝”的女神且成为黄帝的“正妃”?而把马王庙混同于蚕神庙,尤为不当,此说亟待匡正。
蚕神泛称“先蚕”,即古代传说中最先教民育蚕之神。自周代之后,历朝皆由皇后主祭先蚕。《后汉书·礼仪志上》:“祠先蚕,礼以少牢(羊)。”刘昭注引《汉旧仪》:“祭蚕神曰菀窳妇人、寓氏公主,凡二神。”乃知蚕神之像有二。
蚕的头部略似马头,战国·荀子《蚕赋》中因此而有“身女好而头马首”的句子。蚕和马又都是人们生存、生活的好帮手,所以,围绕两种动物,从远古时代便有很多有趣的神话或传说。蚕神相传是“马首人身”的少女,故称“马头娘”,尊称为“马明王”、“马明菩萨”(与嫘祖毫无关涉)。而《山海经》、晋·干宝《搜神记》等古文献中,更记录了饶有意味的“蚕马”神话,大意为:
古代高辛氏时,蜀中有蚕女,父为人劫走,只留所乘之马。其母誓言:谁将父找回,即次女儿许配。马闻言迅即奔驰而去,旋父乘马而归。从此马嘶鸣不肯饮食。父知其故,怒而杀之,晒皮于庭中。蚕女由此经过,为马皮卷上桑树,化而为蚕,遂奉为蚕神。
由于古神话中蚕与马有过“夫妻协定”,故明末清初方以智《通雅·动物》中谓:“蚕与马同神,蚕为龙精,其首类马,星属天驷。”意思是:蚕、马神的偶像相同,蚕有“龙精”之号,蚕头类似马首,它们在天上的方位也同属二十八宿的“房宿”(即天驷星)。正因为“蚕马同神”,潮州马王庙的神像乃塑为女相。曾经亲眼见过神像的街坊老太回忆说:“马王爷是姿娘形。”也许,正是这句话使《潮州老街巷》的作者产生了“马王庙即蚕神庙”等一系列的误会?
说及马王庙,不得不说一说悬挂于里面的一座大铜钟。据光绪《海阳县志·金石略》所载,钟“高五尺六寸五分,径四尺一寸八分。款识刻钟之半,书在行楷之间。旧为资福禅院物,相传镇署为卫署时,钟移卫楼,楼圮,移镇署左马王庙内,即今地也。”其款文曰:
宋绍兴四年(1134)甲寅岁三月朔日辛亥,潮州海阳县资福禅院得潮阳范氏妙悟舍钱百万,合众施凡三百万,住持传法沙门善懋以铜为钟,上祝圣寿,普利群生。正信居士王以宁为之铭,铭曰:
双溪之浒石剑峰,是为资福青莲宫。
道人善懋作鸿钟,其权千钧厖且崇。
铿鋐震荡馀隐隆,声满法界无边中。
警悟人天及鱼龙,幽阴渺莽开惛聋。
圆音动寂惧昆虫(后三字应作“俱混融”)
闻所闻尽觉亦空。大檀范氏暨众功,无尽之福垂无穷。
该钟系南宋初文物,且造型独特,钟体硕大,珍贵十分。入民国后马王庙香火渐废,1931年广济楼重修,铜钟移挂于该城楼三楼之内。后因广济楼重建,钟遂庋藏于市博物馆,近九百年之瑰宝,终于有了妥善归宿。
雍正《海阳县志·事集杂记》又载:
康熙庚辰(1700)冬,马王庙钟自鸣,越明年大水,东、北堤俱溃。考前汉纪武帝时钟自鸣,东方朔曰:“金者土之子,母动则子应。”一日蜀山崩。事有其机,准之以理,古今洵不爽矣。
意为:康熙三十九年,马王庙钟无故自鸣,翌年潮州发大水,东、北堤被冲垮。若稽考《汉书》所载,汉武帝时也有钟自鸣的事。东方朔说:“金,是土之子(按,依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学说,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故言“金者土之子”),土母将动,则金子先有感应。”不久果然蜀山崩塌。《县志》编者希望借此圆释马王庙钟自鸣之原因(潜台词是:钟属金,金是水之母,水将动而金自应),可谓煞费苦心。对于这种玄奥虚妄之词,读者诸君权当是地方掌故而作为茶余饭后之谈助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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